秋风吹过平山镇的青石板路,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在明修的僧袍下摆上。
他跟着沐云寒站在白府门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僧袍上洗得发白的布纹——这布料粗糙得磨人,和记忆里那些绣着云纹的丝绸锦衣,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就是这儿了?”沐云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府邸,朱红大门上铜制的门环泛着陈旧的光泽,门楣上方“白府”两个鎏金大字虽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几分旧日的气派。
门前两尊石狮蹲坐,眼神威严,可在明修看来,那威严里藏着的,全是他童年不敢言说的畏惧。
明修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的目光越过门槛,似乎能看见府里那棵他小时候亲手栽下的海棠树——当年他还踮着脚,把树苗放进土里,拉着爹娘的手说要等它开花结果,可没等海棠第一次挂果,他就被赶出了家门。
如今再想起来,那些温暖的画面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连带着心口都发闷。
“怕了?”沐云寒察觉到他的僵硬,侧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僧袍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要是不想进去,我们现在就走,没人能逼你。”
明修摇摇头,深吸了一口带着桂花香的空气,终于抬起头:“不是怕,就是……有点慌。”
他记得被赶出门那天,也是这样的秋天,娘站在门内,眼神冰冷,爹背对着他,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白家人”。那天的风比今天更冷,刮得他脸颊生疼,也刮碎了他对家的所有期待。
就在这时,白府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穿着青色短打的下人端着泔水桶出来,抬头撞见明修和沐云寒,脚步顿时停住。
其中一个瘦脸下人眯着眼睛打量明修,眉头越皱越紧,嘴里还嘟囔着:“这小和尚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另一个胖脸下人则把目光落在了沐云寒身上——沐云寒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银丝,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玉佩,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胖脸下人一看便知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连忙放下泔水桶,脸上堆起谄媚的笑:“两位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沐云寒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身,把明修让到身前。明修迎着下人的目光,手指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有些发白:“我……我是白玉。”
‘白玉’——是明修出家前的名字。
“白玉?”瘦脸下人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明修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当年被老爷赶出去的小少爷?!”他这话一出口,胖脸下人的笑容也僵住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透着几分慌乱。
“正是。”沐云寒上前一步,语气冷了下来,“我们今日来,不是来求着进门的,是要找你们家老爷夫人,好好算一笔账。”
瘦脸下人回过神,仗着在白府待了多年,又硬起了腰杆:“你是什么人?敢在白府门前说这种话!我们家老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说着,还想伸手去推沐云寒,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沐云寒冷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沐云寒眼底的寒意让瘦脸下人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块翡翠玉佩——能戴得起这种玉佩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自己要是真惹恼了对方,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又不敢就这么让两人进去,只能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沐云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要的是,你们白府欠明修的,今日该还了。当年你们把他赶出家门,让他去出家当和尚,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些账,都得一笔一笔算清楚。”
明修站在一旁,听着沐云寒的话,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些年他在寺庙里,每次想起被赶出家门的事,都只能自己偷偷抹眼泪,从来没人像沐云寒这样,为他撑腰,替他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着那两个下人,轻声却坚定地说:“我只想知道,当年爹娘为什么要信旁人的谗言,说我会克死家里面的人,还把我赶出家门。”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在两个下人的耳朵里,让他们更加慌乱。瘦脸下人搓着手,眼神躲闪:“这、这都是当年的旧事了,小少爷您就别再提了……我这就去通报老爷,您、您稍等。”
说着,他也不管胖脸下人的眼神,转身就往府里跑,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
胖脸下人没了主意,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着:“两位公子,要不、要不你们先在门口等会儿?老爷很快就出来了。”
沐云寒没说话,只是拉着明修走到门边的石阶上坐下。
石阶泛着经年累月的青灰,坐上去有些凉,明修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他看着沐云寒,小声说:“谢谢你,云寒哥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沐云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桂花糕,“刚才在镇上买的,你尝尝,还是热的。”
明修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瞬间在嘴里散开。
这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娘偶尔会让丫鬟给他带桂花糕,那时候的桂花糕,好像也这么甜。
可如今再吃,甜里却带着几分涩——当年的娘,怎么就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就在这时,府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妇人尖细的嗓音:“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咱们家闹事?真当我们白府好欺负不成!”
明修和沐云寒同时抬头,只见朱红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紫色绸缎衣裙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发髻上插着金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正是白夫人。
她刚走出门口,眼神就落在了明修身上,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嘴角的皱纹都绷得紧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厌恶取代。
“你还回来做什么?”白夫人的声音尖利,打破了门口的平静,“当年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不再是白家人,这白府也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明修握着桂花糕的手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看着眼前的白夫人,明明是日夜思念的娘,可此刻她的眼神,却比当年赶他走的时候还要冰冷。
沐云寒站起身,挡在明修身前,眼神冷得像冰:“白夫人,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明修是你的儿子,你当年不分青红皂白把他赶出家门,如今他回来要个说法,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白夫人被沐云寒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强撑着喊道:“我怎么对待我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家的小子,敢来管我们白家的家事!”
“我是谁不重要。”沐云寒冷笑一声,“重要的是,今日你们必须给明修一个交代。当年他一个小孩子,你们就为了外面的人说了一句,他会克死你们全家人,你就把他给扔到寺庙里,自生自灭,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你们面前说了这些?这些,都得说清楚!”
就在这时,府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色阴沉,正是白老爷。
他看了一眼明修,又看了看沐云寒,眉头皱得紧紧的:“吵什么吵?在门口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老爷,你可算出来了!”白夫人立刻扑到白老爷身边,指着明修,“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帮手,跑到咱们家门口来闹事,还逼着咱们给他交代!”
白老爷的目光落在明修身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白玉,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现在是出家人,就该好好在寺庙里修行,不该再回这里来纠缠。”
“纠缠?”明修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颤抖,“爹,我不是来纠缠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当年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就为了外人说了一句我会克死家里的人,要把我赶出家门?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知道答案!”
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痛苦,让白老爷的脸色更加阴沉。
白老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说:“没有什么真相,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离开,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沐云寒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白老爷,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当年你们把自己的亲生孩子赶出家门,让他流落在外,如今他回来要个说法,你倒说他丢人现眼?我看,真正丢人现眼的,是你们这对不分青红皂白的爹娘!”
白老爷被沐云寒说得脸色铁青,手指着沐云寒,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白老爷白夫人也太狠心了,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对待……”
议论声传到白老爷和白夫人的耳朵里,让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
白夫人想发作,却被白老爷拦住了。
白老爷深吸一口气,看着沐云寒,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位公子,当年的事是我们白家的家事,我们会跟白玉好好说。不如你先离开,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谈谈?”
“我不离开。”沐云寒坚定地说,“我要在这里等着,确保你们不会再欺负明修。除非你们给明修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今日这事,没完!”
明修看着沐云寒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有沐云寒在,今日他一定能得到真相。
他抬起头,看着白老爷和白夫人,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爹,娘,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我一定要知道,当年你们为什么要那么狠心……”
白老爷和白夫人看着明修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议论的街坊,还有沐云寒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知道,今日这事,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明心和叶瑾辰终于赶到了,本想拦住他们的,结果还是来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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