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的夜雾裹着腐叶气息，陆辰将还魂草交给随后赶来的灵植园弟子，指尖残留着陶盆的凉意。阿蛮的银线在老槐树下绕了三圈，线端垂落的铃铛突然轻响——这是约定的信号，说明周围已清干净。他拨开丛生的荆棘，露出树下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的通道泛着潮湿的霉味，像只张着嘴的巨兽。
“下去吧。”张猛掂了掂斧头，率先跳了进去，落地时带起阵尘土，“比上次闯黑风寨的密道宽敞多了。”
婉清点亮夜光珠，光晕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通道两侧刻着模糊的符文，阿蛮伸手摸了摸，指尖沾起层灰黑色粉末：“是‘蚀骨砂’，三百年前断星阁常用的阴毒玩意儿，沾到皮肉会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她从袖中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地上，粉末遇砂便冒起白烟，“幸好带了‘解骨散’，是奶奶留下的方子。”
陆辰望着那些符文，突然停步。符文排列看似杂乱，实则藏着星象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被人凿掉了，换上块新刻的石头，上面的纹路与刘师兄左眼的黑液流动轨迹一模一样。“他们在改星盘。”他指尖抚过新石边缘的凿痕，“断星阁想借地脉重排星象，这恐怕不只是为了修复星轮。”
“管他排什么星象，”张猛在前面喊，“等会儿见一个砍一个，保准他们哭着喊娘！”
婉清轻轻拉了拉陆辰的衣袖，夜光珠往侧面照去：“你看这里。”岩壁凹陷处藏着具白骨，骨头上套着半个破碎的玉佩，玉佩纹路与陆辰腰间的仙葫佩饰恰好能对上。“是玄真子前辈的随身玉佩。”她声音发颤，“三百年前，就是他带队剿灭的断星阁。”
陆辰拿起玉佩，指尖传来阵微弱的温热——这是仙葫灵力与同源之物相触的反应。他突然明白：“玄真子当年没杀尽断星阁余孽，是故意留了活口。这些符文不是重排星象，是在标记他的埋骨地。”
通道尽头传来阿蛮的惊呼。三人赶过去时，正见她站在间石室中央，石室顶上嵌着块巨大的水晶，水晶里冻着团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人影在挣扎。“这是‘聚魂晶’，”阿蛮的银线缠上水晶，线端铃铛狂响，“他们把失踪的修士魂魄都关在这里，用来温养星轮碎片！”
水晶突然震颤，黑雾翻涌着撞向石壁，发出沉闷的巨响。婉清的夜光珠忽明忽暗：“他们发现我们了！”
石室另一侧的石门“吱呀”打开，走出个穿黑袍的老者，脸上刻满星纹，手里拄着根青铜杖，杖头镶着块血红色的石头，正是断星阁的标记。“没想到玄真子的后人还敢找上门来。”老者的声音像刮过铁锈的风，“三百年前他毁了我们的星轮，今天就用你们的魂魄来补！”
张猛斧头一横：“老东西，少废话！看老子劈了你这破拐杖！”他刚要冲上去，却被陆辰拉住——老者身后的石壁突然裂开，露出排窑洞，每个窑洞里都绑着人，素璃师姐就被绑在最中间，额头上贴着张黄符，脸色白得像纸。
“动一下试试。”老者冷笑，青铜杖往地上顿，聚魂晶里的黑雾猛地暴涨，素璃的眉头瞬间皱紧，“这‘锁魂符’可是用她的心头血画的，你们敢伤我，她魂魄就会被晶里的怨魂撕碎。”
婉清的夜光珠落在素璃手腕上——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在石缝里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尽头连着个凹槽，凹槽里的星轮碎片正泛着红光。“他们在用她的血激活碎片！”
阿蛮的银线突然绷直，线端铃铛贴着地面滑向窑洞：“我能悄无声息解开绳子，但需要时间。”她看向陆辰，“你得拖住他们。”
陆辰往前走了两步，仙葫藤蔓在袖中悄悄舒展：“断星阁藏了三百年，就为这点伎俩？”他故意扬高声音，“玄真子前辈当年留活口，不是心慈手软，是早就算到你们会卷土重来，特意布了局等着收网。”
老者脸色微变：“胡说！”
“是吗？”陆辰指尖弹出片仙葫叶，叶片贴在聚魂晶上，晶里的黑雾竟退开寸许，“这聚魂晶是他亲手设的陷阱，你们往里灌的怨魂越多，晶核就越烫，等会儿星轮碎片一激活，整座山都会炸塌，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老者的青铜杖猛地抬起，杖头红石雕琢的星轮图案突然亮起：“你骗谁！”
就在这时，阿蛮的银线突然从窑洞里收回，线端系着块碎布——这是得手的信号。陆辰眼底寒光一闪，仙葫藤蔓如瀑布般从袖中涌出，瞬间缠上聚魂晶的底座。“动手！”
张猛的斧头劈开老者的青铜杖，杖头红石崩裂的瞬间，婉清将夜光珠掷向空中，珠子炸开成漫天光点，光点落地便化作白色粉末，蚀骨砂遇粉即燃，岩壁上的符文被火焰映得通红。阿蛮的银线卷着素璃冲出窑洞，素璃手腕上的血滴落在地，凹槽里的星轮碎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不好！”陆辰拽过张猛就往通道退，“玄真子的后手是地脉自爆！”
聚魂晶在仙葫藤蔓的撕扯下发出脆响，黑雾里的怨魂疯狂冲撞，老者被张猛的斧头逼得连连后退，却仍死死抓着半截青铜杖狂笑：“一起死吧！星轮重圆就在此刻——”
话音被爆炸声吞没。地脉喷发的气浪掀飞了通道顶的石板，陆辰用仙葫灵力撑起道屏障，看着身后的石室在火光中崩塌。素璃靠在婉清怀里发抖，手里攥着块从窑洞里带出来的木牌，牌上刻着“守星人”三个字。
“是玄真子前辈的令牌。”婉清擦去牌上的灰，“他果然留了后手，这令牌能引地脉之气护住魂魄。”
张猛吐掉嘴里的泥土，斧头还在淌血：“娘的，比上次打山匪过瘾！”
阿蛮的银线缠着片星轮碎片，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再没有之前的邪气。“断星阁的余孽跑了三个，银线没追上。”她有些懊恼。
陆辰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手里的玄真子玉佩渐渐变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那三个跑掉的余孽，定是去寻散落在外的其他星轮碎片了。但此刻，通道外的晨露落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新，远处传来村庄的鸡鸣，竟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先回去给素璃师姐疗伤。”他将玉佩递给婉清，“剩下的事，天亮再说。”
众人顺着晨光走出通道，老槐树的叶子上沾着露水，阿蛮的银线在叶尖轻轻晃动，像串透明的帘子。张猛扛着素璃往回走，嘴里还在念叨：“下次再撞见断星阁的杂碎，看我不把他们骨头拆了……”
陆辰走在最后，仙葫藤蔓悄悄缠上片沾露的槐叶。叶片上的露珠映出张模糊的脸，像极了刘师兄临死前的表情。他轻轻弹指，露珠滚落，在地上砸出个细小的坑——里面，正埋着半块刻着星纹的骨头。
这盘棋，三百年前就开始下了。而他们，不过是刚摸到棋盘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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