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这才注意到，牢房里的生物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各自占据左右两侧，中间隔着相当宽的距离。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脚尖，朝着另一侧的群体走去。
刚靠近，立刻有其他妖围拢过来。
她们脚上全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行动被牢牢限制——这一切，都是因为“葫芦”之前的逃跑。
“被抓回来也没事，我们下次再想办法。”
“葫芦，千万别灰心啊。”
“罗佳她们行动前就交代过我们，万一计划失败被抓，一定要告诉你：别自责，她们是为了自由自愿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无一例外，全是安慰她的话语。
小草默默看着这些女孩：有的身上覆盖着细密鳞片，有的头顶竖着毛茸茸的耳朵、有的身后拖着长卷不一的尾巴……
她们或多或少都保留着自己种族的特征。
小草抬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摆摆手，示意受伤无法发声。
众妖了然，一个个默默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在地上铺成一张简陋的“床”，示意她躺下休息。
小草推辞不过，依言躺了下来。
她确实需要好好想想，在小火他们找到救援之前，该如何保护自己，以及这牢房里所有的女孩。
灵力是指望不上了，剑术可用——但她需要一把剑。
对了，还有两把AZ！王上上次才给它们充过魔力，不用担心会耗尽。
王上……
想到王上，小草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明明灰狼那次，她向他保证过，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
又食言了。
“你在干什么！”
“今天预定我的吸血鬼就要来了！我不想成为他的血食死掉！”
“但也不能……”
小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一阵争执声和压抑的哭泣惊醒。
她循声望去，是对面人类那边。
一个女孩掩面啜泣，脚边掉落着一根碧绿的发簪，簪尖染着刺目的嫣红。
女孩白皙的脖颈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珠。
“唉……”旁边传来一声叹息，“她们……也很可怜。”
“你怎么能同情人类！”一个声音立刻反驳道，“忘了四百多年前的仇恨吗？我们的长老和妖王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让我们摆脱那些，过上如今的日子！”
四百多年的仇恨？指什么？
小草听得懵懂。
她发现，自己对外界的信息实在闭塞得可怜，许多事情听到都如坠云雾。
回去后，看来不仅要埋头修炼，还得狠狠恶补三大界域的历史了。
绝不能当历史盲！
小草裹紧身上的衣服，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试图自尽的女孩。
“呜呜……哥哥……爸爸、妈妈……我再也不逃学……再也不乱跑去别的城区了……”女孩哭得浑身颤抖。
另一个女孩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默如，别哭了。秦家主知道我们失踪，一定会想办法的。”
“对！我阿爸肯定也会求助金家主的，别放弃希望！”一个发色暗金的女孩紧接着说。
其他女孩也围拢过来，握住默如的手，轻拍她的背，额头相抵……就像方才妖族女孩们安慰小草那样，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默如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泪眼望去，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竖瞳。
是那只被抓回来、伤痕累累的狐妖。
抛开人妖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默如心底竟生出一丝羡慕
她羡慕对方明知困难重重，仍有勇气逃跑出去寻找救援。
而自己呢？只会哭泣，甚至怯懦到只敢结束自己的性命。
小草见对方看过来，知道自己的注视被发现了。
她垂下眼帘，想起默如那句“今天会被带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预定默如的那个贵族很快就要来了吗？还有预订“葫芦”的贵族，也是今天了。
葫芦曾简短提过对方的情况——是个洁癖。
看着自己一身脏污，小草想，那些地下贩子必定会在“交货”前，再次把她带出去清洗干净。默如肯定也是一样。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小草猛地坐起身。
身边的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纷纷关切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草摇摇头，径直起身走向默如。
人类女孩们立刻警惕起来，有人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东西，眼神戒备。
小草没有理会这些敌意，目光锁定默如。
她蹲下身，借着地上的浮灰，在默如面前清晰地写下两个字：合作。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牢房：
“和狐妖合作？她肯定在骗你！”
“别信她！想想妖族杀了我们多少人！”
“恶心的狐狸精，呸！”
“葫芦！我们不稀罕跟她们合作，再想别的办法！”那只曾为她解开镣铐、此刻是妖族中唯一自由的虎妖也走过来，语气冰冷。
“就是就是！”
“狡猾残忍的人类，我们妖才不屑合作！”
人族这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
牢房内，因小草写下的两个字，陷入一片混乱的争吵。
小草：“……”
这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看来只能独自行动了？但没有人配合，那个计划确实难以实施。
“我……我和你合作。”
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全场瞬间寂静。
尤其是人族这边，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主人——默如。
“默如！你怎么……”
默如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看着小草，打断了劝阻：“肖祁姐，现在这情况……我只能信她。”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有一种让她愿意孤注一掷的力量。
她不想变成冰冷的血食。
她想回家，回人类界域，想再见到爸爸、妈妈、哥哥。
此时此刻，种族敌意被强烈的求生欲压倒，她选择相信这个为了同伴敢于独自冲出牢笼寻找救援的勇敢女生。
一只手伸到了默如面前。
站在人类中间的狐族少女，脸上绽开一个令人心安的的灿烂笑容。
默如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
代表妖族与人类短暂同盟的两只手，在无数双惊愕、复杂、犹疑的目光注视下，在空中紧紧相握。
左右两边的人和妖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复杂难言，却再无任何反对的声音响起。
因为，“逃跑”需要勇气。
而除了勇气，还需要跨越困难重重的“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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