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碎雪如利箭般射向朱红宫墙，发出刺耳的簌簌声。吴冯蟒袍翻卷踏入金銮殿，玄色衣摆扫过凝结霜花的青砖，拖出一道蜿蜒水痕，恍若未愈的伤口。龙涎香与硫磺味在殿内翻涌纠缠，檐角冰棱折射出森冷寒光，与皇帝鹰隼般的目光轰然相撞。他伏地行礼时，蟒袍下的膝盖硌得生疼，\"平身\"二字却如利剑破空，先于触碰地面的动作劈来。
\"吴爱卿，正阳关危在旦夕！\"皇帝将奏折狠狠掼在龙案，黄绢上的朱砂批注如凝固的血痂般刺目，\"周武将军身陷重围，朕命你即刻调拨十万铁骑驰援！若延误战机，军法处置！\"
吴冯缓缓起身，装作腿软踉跄半步，枯瘦手指死死抠住蟠龙柱上的龙鳞：\"陛下明察！北疆鞑靼部十万骑兵压境，若铁骑尽数调离，京城即刻变成空城！\"他垂眸瞬间，浑浊眼珠骨碌转动，算计的幽光如毒蛇吐信。
\"一派胡言！\"梁海涛猛然越众而出，玉带撞得朝珠叮咚作响，腰间佩剑随着动作铿锵震动，\"北疆不过是疥癣之疾！吴大人坐拥十万铁骑却按兵不动，分明是想等周武将军战死，好独霸边关！\"
吴冯猛地转身，蟒纹补子扫过鎏金烛台，烛火剧烈摇晃，将他扭曲的面容投映在龙壁之上：\"梁大人血口喷人！兵者，国之大事！铁骑粮草尚未备齐，仓促出征必致哗变！难道你想让十万将士白白送死？\"他言辞恳切，左手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带扣，指尖微微发颤。
皇后的凤辇自侧殿无声滑出，鎏金步摇如寒星闪烁，每一次晃动都似敲打在众人心脏：\"三日前本宫已调拨十万石粟米，吴大人这是嫌不够，还是另有盘算？\"
吴冯额角青筋暴起，余光瞥见梁海涛嘴角讥讽的笑意，心中警铃大作。他突然\"扑通\"跪地，蟒袍下摆铺散如张开的蛛网：\"陛下明鉴！犬子吴海涛擅调大军南下，臣实蒙在鼓里！若陛下要追责，臣愿以命相抵！只是此刻调兵，非得海涛首肯不可...\"他低垂的眉眼间，算计的神色一闪而过。
\"大胆狂徒！\"皇帝猛然拍案，龙案上的玉玺都被震得跳起，冕旒如暴雨般撞击龙冠，\"兵符在你吴家手中，竟敢推三阻四？半月前朕命吴海涛交出兵符，为何至今石沉大海？你当朕的旨意是儿戏不成？\"
吴冯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声音带着哭腔却暗藏算计：\"陛下息怒！兵权尽在犬子掌握，半月前臣派人传信，至今生死未卜，恐怕早已遭了歹人毒手...\"
\"歹人？\"皇帝怒极反笑，脖颈青筋暴起，龙袍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朕堂堂天子，调不动你吴家一兵一卒？当初朕将百万雄师托付于你，命你驰援正阳关，你却抗旨不遵，挥师镇江！如今周武将军以命相搏，你还要冷眼旁观？\"
吴冯浑身颤抖，却仍梗着脖子辩解：\"陛下，兵符远在镇江，臣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隔空调兵啊！\"说罢偷偷抬眼观察皇帝神色，见龙颜大怒，又慌忙将头埋下。
梁海涛大步上前，腰间佩剑几乎出鞘：\"吴丞相既调不动令郎，这十万铁骑的兵权，你总能交出来吧？据臣所知，大军出征时根本未动十万铁骑！莫不是想将陛下的铁骑占为己有？\"
吴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阴鸷：\"梁大人信口雌黄！没有兵符，即便交出印信又有何用？\"他攥紧的拳头在袖中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皇后轻咳一声，凤辇缓缓前移，鎏金护甲划过扶手发出细响：\"吴丞相赤胆忠心，想必也不愿见边关沦陷。陛下若派亲信随丞相同去取兵符，既显君恩浩荡，又可确保万无一失，不知吴丞相意下如何？\"
吴冯额头冷汗大颗滚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他咬牙叩首：\"臣遵旨。只是兵符藏于臣府密室，还请陛下派两位大人随臣同去...\"话落时，他与梁海涛对视一眼，眼中杀意转瞬即逝。
皇帝盯着他佝偻的脊背，许久才从齿间挤出冰冷字句：\"高公公、李侍郎，随吴丞相走一趟。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寒风裹挟着雪粒呼啸而入，烛火明灭不定，将这场关于兵权的博弈，染成血色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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