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
西陲雪线之外的隘口,一座古旧的烽火台孤立于崖上,火光在风中摇曳,映得冰原如昼。雪花在烈风中横飞,敲打着盔甲与旌旗。
从北方来的风带着铁屑与盐碱味,像极了旧战年的气息。那是尘关最熟悉的味道。
他立于崖顶,披风猎猎,俯视脚下的山谷。山体仍在微微颤动,火光如地龙翻身。
数名属官从远处赶来,跪倒在雪中。
“将军,地火仍在涌动,焚师伤亡惨重!”
尘关面色阴沉,眸中闪着暗红的火光。
“死者安葬,井口封三层。不得让外人闻风。”
“可是——”
“不得。”尘关冷声截断,声音被风撕裂成碎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抬手,摘下肩头的鹰羽,插入雪中。那是“静火令”——焚羽军旧制,意为“此地禁火,万物静息”。
雪被风吹过,掩住那一抹红。
夜色更沉。
天幕深处,忽有青光一闪,一只携符之鹰疾掠而来。
尘关伸手接信,青色封印燃起微焰——那是京中太子亲令。
信简上仅寥寥几句:
“西陲火动,内阁已闻。父皇将启西巡,嘱汝暂守原地。勿妄动。待诏。”
尘关盯着那句“待诏”,嘴角微动。
他知道宁凡的行事——若无重大之事,绝不会亲巡。既然要动,说明火脉之变,已牵动京局。
他轻叹,回身。
“备马,启程入关。”
属官愕然:“将军,此乃逆诏——”
尘关目光一冷:“非逆,先行一步。”
他跨上雪蹄驹,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雪地之上,铁蹄踏出的每一声,都像是旧梦复醒的节拍。
身后属官不敢多言,只能紧随。
风更猛了。
雪线之上,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铁脉在山体深处脉动的声音,如心跳。
“火未灭。”尘关喃喃,“那就让人心先动。”
夜行三十里,隘口前灯火突亮。
那是边军巡营。数名甲士迎风而立,为首者见来骑,惊呼:“尘将军?您还——”
“生。”尘关淡淡答道。
众人神情震惊,随即跪地行礼。
“末将以为……将军已殉。”
“殉而未亡。”他轻语,“玄朝还需人看火。”
帐内炭火摇曳。
尘关取出地图,指着西陲与中州交界的“尘关隘”一线:“三日内,封路,不许任何商队入矿谷。若有人问,就说雪崩。”
“遵命。”
风声卷起帐幕一角,尘关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他盯着地图深处那一条红线——那是铁脉走向,如火蛇般蜿蜒入地。末端,竟直指中州地心。
“火往东走……”他低声道。
——
此时,千里之外。
京城夜深如墨。宫中一盏孤灯未灭。
宁凡披衣立于御书房前,案上铺着最新的疆图。指尖划过一线红脉,眉间紧蹙。
他早在两日前,便察觉到气脉异动。风向、温度、地磁,全都不合常理。
殿门轻响。
太子入内,行礼后抬头,低声问:“父皇……西陲事,可有眉目?”
宁凡未答,只抬手取下一卷密报,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份“焚羽残军名册”,抬头赫然写着——尘关。
太子怔住。
“尘关……尚在?”
“他不该死。”宁凡低声道,“他若活,便是火未熄。”
窗外风声骤紧,吹动烛焰摇晃。宁凡背负双手,缓步走到窗前。
“昔年封脉,我自以为绝根。今火再燃,若非人为,必是血引。”
“血引?”
“姒脉。”
太子心头一震。
宁凡转身,目光如炬:“明日启西巡。你留京主持朝政,慎言,慎怒,慎信。”
太子俯身领命,心中却已暗潮汹涌。
——
风雪之夜,京郊驿道。
数十辆车马在沉默中缓缓行进。帝旗不展,甲士无言。只有轮辙碾雪的声音,在黑夜里绵长如鼓。
宁凡坐在车内,手边放着旧剑“裂霜”。
苏若雪披狐裘坐于对面,静静看他。烛光映着他鬓角的霜色,那一瞬,她忽觉,那不是疲倦,而是一种历尽风霜后的沉静。
“又是火。”苏若雪低声,“从未离过。”
宁凡微笑:“火本在人心,岂能灭。”
车外号角传来,侍卫报:“启隘!”
宁凡掀帘,望向前方那条被风雪掩盖的山道。
山道尽头,有灯火微动。那光青中带白,稳而不灭。
宁凡目光微凝:“青符……尘关。”
那是焚羽旧制,用以传信。只有尘关本人亲手绘制,方能不被风息。
“他在等。”宁凡道。
苏若雪轻叹:“天下之事,终究要由你们这些人,亲手收场。”
——
风雪交加。
隘口之上,尘关单膝跪地,火光映在盔甲裂缝间,像旧伤在闪。
宁凡缓步前行,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二人四目相对,皆沉默。
半晌,尘关拱手,声音低沉:“臣罪在未报火脉异动。”
宁凡摇头:“无罪。你救了玄朝。”
他抬眼望向天际,火光在雪幕后隐现,像一条蜿蜒的红脉,贯穿天地。
“那是地心之火。”宁凡轻语,“若驭得住,可为万世之基;若失控,玄朝将亡。”
尘关沉声:“臣愿再入井。”
宁凡目光深邃:“这一次,不止你一人。”
他转身,对随行的段震、穆烟玉、秦如月等人一一示意。
“火起于西,亦当灭于西。诸君,此行或不返,可愿?”
众人齐声:“愿!”
风雪声中,誓言如雷。
那一刻,天地似为之一静。
宁凡缓缓抬手,取出腰间那枚早已尘封的玉符。
青光自中绽出,照亮整片夜空——那是“镇火符”,昔年封印铁脉之时所铸,如今再度出世。
他低声道:“以此为令,玄朝再封火脉。”
风雪中,众人应声而动。战鼓在雪夜里响起,沉稳、庄严,如历史再次翻开的一页。
尘关策马当先,回首一望,见宁凡立于雪中,青符光华映其身影。
那光,照亮漫天风雪。
——
翌日清晨,雪止。
天边一线曙色初现。山谷深处,铁脉之焰仍隐约可见,如心脏未止的跳动。
宁凡立于崖上,指尖轻触青符,喃喃道:“长夜将尽。”
尘关跪地叩首,声音沙哑:“臣在。”
宁凡回首,微笑:“随我封火。”
风再起,雪再飞。
那一刻,天地俱静,唯有青符之光,似一盏灯,照亮人间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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