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越发的沉起来，苏瑾琼有一阵子都没去宾馆闲坐，也没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小院里，看夕阳看日落。
而那偷偷送来的水果再没如期送达。
苏瑾琼心里本来已经想好的计划没实施，反倒有些失落，感官倒是越发的敏感起来。
一听见大门有响动，就小心地听一听。
阿泰直说她是做下了病了。
晚上，阿泰买了条鱼，做了她爱吃的糖醋鱼。
吃过饭，苏瑾琼照旧披着薄毯坐在小院里消食，比平常刻意多坐了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她以为今夜又要扑空的时候，那熟悉的，细微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她悄声站起来，没应声，踮起脚进屋去喊阿泰。
阿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按照她之前告诉自己的，小心地出了屋子，径直走去了大门口。
而苏瑾琼绕到侧门，从那边出了小院。
走到正门的一路上，苏瑾琼的心都砰砰急跳着。
她那天对着那盒新鲜的山竹想了很久，过往的生活中，如果说有谁能那样精准地知道她爱吃的水果，除了父亲苏明成，就只有那个人。
可，张警官每隔一段时间带来的消息里，都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希望与失望交织，她脚下走得飞快，肚子里的孩子好似也跟着她紧张起来，不停地踢着她的肚皮。
她抬起手，摸了摸肚子，小声说道，“你听话，妈妈要去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
孩子仿佛是听懂了，奇异般地消停下去。
道路尽头近在咫尺，苏瑾琼急喘着奔向那里。
……
小院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的袋子昭示着刚刚有人来过。
苏瑾琼失望地站住，看着远处的袋子片刻，心口发紧，忽然脱力般朝墙角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倏然响起一阵急促又带着些拖沓的脚步声。
随后，一双有力却带着迟疑的手臂在她倒地的前一秒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横躺在地上，身下是带着体温的硬实触感，头顶是无边的夜色，有那么一刻，苏瑾琼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
直到熟悉的嗓音响起，她才似乎是找回了些神识。
“有事吗？”
“肚子疼不疼？”
“苏瑾琼，说话！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话从熟悉的那人口中问出，苏瑾琼的眼神下意识的定在那人脸上，手也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脸颊。
男人头发有些长，满脸的胡子盖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可那熟悉的眉眼，仍旧叫苏瑾琼一眼就认出。
这张刻入她心里，骨髓里的面孔，即便此刻满是憔悴和沧桑，也从未陌生。
“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陆清屿看着苏瑾琼失焦的双眼，沉默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片刻，苏瑾琼的心里忽然涌上些委屈，心酸，后怕，庆幸，还有生气。
她气他还活着却不跟她联系，气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来找她，却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复杂的情绪交织，想都没想，她扬起手，朝男人的脸上打过去。
“啪”的一声响。
声音并不大。
掌心落下的瞬间苏瑾琼就后悔了，收了手上的力气。
粗糙的触感在掌心下浮动，她才摸出他脸上有道疤，抖着手把他的头脸都检查了一遍，她才酸了鼻子，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
“陆清屿，你浑蛋！你是……王八蛋……”
骂着骂着就带了哭腔，再想开口，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
委屈的抱着陆清屿嚎啕大哭。
“我爸爸没了……你也……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过……的……”
话已经说不成句子，可苏瑾琼就是想说，她就是想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说出来，说给他听。
宽厚的手在后背轻轻地拍着，一下一下，似安抚，似劝慰。
阿泰早已在听见苏瑾琼摔倒的喊声时就冲出门，一看到抱住她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是陆清屿。
此刻看到这样的场景，擦了擦眼角的泪，悄声退回了屋子里。
苏瑾琼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哭得很痛快，边哭边骂，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了抱着自己的男人。
而陆清屿一言不发，只任由她又打又捶，间或还在自己下颌咬上一口。
直到怀里的人不再哭了，他才低声说道，“回去吧，早点休息。”
苏瑾琼愕住，还未褪下去的泪又浮上眼角，“你……不跟我回去？”
陆清屿把她扶起来，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离婚了。”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泪花，下颌也紧绷着，却移开视线没有看苏瑾琼。
“陆清屿，你看着我。”
苏瑾琼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软声问他，“你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陆清屿很想说爱，很爱。
可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抬眼看了看苏瑾琼，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她浑圆的腹部，眼里满是挣扎，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不爱。
他骤然转过身，“回去吧，太晚了。”
“陆清屿！”
苏瑾琼扯住他，“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爱不爱我？”
月光下，男人的脊背仍旧坚实，却微微地颤抖。
良久，陆清屿扯开她的手，“我回答不了你……”
苏瑾琼心中气恼，转身就走。
越走越生气，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错过了这么久，怎么能再轻易地放开他？
思忖了几秒，她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啊呀一声。
身后的人没有迟疑，骤然转身三两步冲向她。
就在这个瞬间，苏瑾琼终于发现了他的变化。
她捏着他的手臂，抖着唇艰难地开口问他，“你的腿……”
陆清屿似乎被刺到，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苏瑾琼一把拉住，“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男人的唇抿得紧紧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滑下山坳的时候摔断了，救治得不及时，落下了残疾。”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苏瑾琼的泪夺眶而出。
断骨之痛，
他那时，该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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