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婉仔细观察着这位母亲，她真是从第一次与自己讨要海棠簪到现在，毫无半点长进，当初有多理直气壮，现在仍是理直气壮。
“不妥。”拒绝的话根本不需要考虑。
“为何？”大夫人急了，“婉婉，我们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都是向前看，啊？”
“一家人？”徐乐婉嘲讽道，“既是一家人，母亲为何从不为女儿着想？”
“我……”大夫人搜肠刮肚，很想说出一件她为了徐乐婉做出的牺牲，奈何想了良久都没想到——
“你自幼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不是没机会吗？”
“那我回京后呢？”徐乐婉盯住她，“我回京马上就要两载，母亲为我做过什么？”
“你，你这么聪慧，何需我替你周全？”思索未果，大夫人有些不满起来，“虽然你现在是嫁了个好夫婿，不过女儿家没有娘家撑腰，你如今的荣光又能维持几时？以后你大哥重新为官，对你难道不是一份助力吗？你何苦在小事上这般斤斤计较？”
徐乐婉不冷不热道：“大哥欲要将我献给胡人，如果他得逞，女儿一辈子就毁了，母亲觉得这些是小事？”
“他已经知道错了。”大夫人忙保证道，“以后他不会再这样了，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给他一次机会，行不行？”
“不行。”徐乐婉摇头，抬手制止住大夫人的张口欲言，“河道一事，何其重要，我怎么会让他这个对我不曾表现出半分友善之人参与？都说富贵险中求，河堤修建不善，受牵连的是万千的百姓，此行不亚于火中取栗，我又何必在本就艰难的任务中，为自己再增加一些麻烦呢？何况——”
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母亲在婉婉面前，好似没这么大的面子。”
“你！”大夫人脸上青红交加，呼吸急促。
徐宗雨的传信，徐止不理，只能找她这个做母亲的。大夫人放不下儿子，本以为过来全说几句就成了，没料到徐乐婉这般油盐不进。
“婉婉~”她语气很快又柔和下来，苦口婆心道，“你大哥还年轻，如果不能将功补过，他的后半辈子要怎么过？我们徐家偌大的府邸，难道就要这般没落下去？你忍心吗？”
“这不是我的错。”徐乐婉说的义正言辞，好似她真的不曾背后搞鬼，“大哥怎么样，是大姐姐造成的，而大姐姐，不是母亲与父亲执意要留在府中的？如今出了事与我何关？”
“你，你不能这么冷漠，我们是血肉至亲啊~”大夫人快要哭出来。
徐乐婉起身，语气淡然：“母亲没别的事，就去前院吧，我还要处理府中事务。”
大夫人见她真的铁了心肠的不管，落寞的回了前院。
一直陪着顾云舟的徐止，见到夫人脸色的瞬间，就明白事情没谈妥。徐宗雨命人传回的消息，他身为家主不可能不知，纵然心中有气，他怎么会不希望儿子好？
回门之后，日子平静下来，徐乐婉用心的捋了捋剧情，她要南下，唯独不放心的就是刘国公。书中番外中有提到，最终三皇子取代了太子，成功登上皇位，其中功劳最大的就是这位国公。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圣上彻底不再对他有怜悯之心。
于是在进宫谢恩的时候，看到太妃病情大有起色，徐乐婉顺势提出要去相国寺为太妃祈福。
太妃闻言，面露怜惜：“冬日天寒，眼看又要落雪，何必特意奔波这一趟？你的孝心，哀家心领便是。”
徐乐婉奉上刚煮好的药膳，笑意中带着真诚：“年关将至，母亲本就要去寺庙上香，婉婉理应同去，既然去了，当然要为姑婆求一份安康。”
太妃无奈：“你这孩子，与你母亲一样，是个周到妥帖的。”
“能为姑婆祈福，亦是婉婉的福气。”徐乐婉卖乖。
“好，那哀家派几个嬷嬷同去，省的路上有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你们。”太妃被哄得很是开怀。
顾夫人看着二人互动，笑而不语，她顾家，终于娶了一位能中和一府邸匪气的儿媳。
说去就去，顾夫人回府就开始准备进香的东西，顾云舟在旁赖着不走：“母亲，有我同去，您与大姐、婉婉路上不是更安全？”
顾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京城，还有人敢对我顾家的马车下手不成？再说，太妃的嬷嬷亲随，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前凑？”
顾云舟小声道：“去年大姐还不是碰到了匪徒？”
“那被你姐的护卫打成什么样你忘了？”顾夫人说到这回头看着儿子，“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地方？往日恨不得押着你才去，今日是怎么了？”
顾云舟余光扫过从库房拿了狐裘回来的徐乐婉不吭声。
“呵！”顾夫人没好气道，“我们前去，府中只剩你大嫂，你留在家中协助她看好府邸。”
顾云舟泄了气，不好再说。
徐乐婉将狐裘放好，故意无视他眼巴巴的神情——这次去是有事的，他去了围着自己，不好出手怎么办。
第二日清晨，顾家马车便在仆从簇拥下驶出府门，颇有浩浩荡荡的架势。
天寒之下，行人愈发稀少，一路甚是顺畅。抵达相国寺后，一行人先从主殿开始，徐乐婉与顾澜依陪着顾夫人依序向佛像进香。
由大宝殿、天王殿……依次穿过几重院落，香客的嘈杂声渐渐被抛至身后，愈行愈发偏僻。
待拜完了土地祠，周遭已是一片枯萎的竹林，还有一面作为围墙栽种的冬青。
顾夫人深吸了口气：“这处人少，京中人都喜爱求姻缘、仕途，极少有人愿意拜谢土地公一年的看顾之情。”
“母亲说的是。”徐乐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虽然不大，却被打扫的干净的土地祠，“世人皆向往凌云之木，却常忘了滋养树木的厚土。感念根本，方的始终，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顾澜依跟着上前，轻声道：“在北疆，人们都爱祭拜土地，只因太多亡魂栖息，只有得到土地的护佑，或许他们才能安稳转世投胎。”
“好在这些年没起战事。”顾夫人故作轻松，“走吧，回府。”
徐乐婉回眸，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土地祠，捏了捏袖中凭空多出来的几页纸，施施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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