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电视台的记者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了，之前镜头一直在调度室里的吴雄飞和张树立他们身上，现在全转到祁同伟这儿了。
这个戴着安全帽、穿着安全背心、白衬衫脏兮兮的小伙子成了现场大家心目中的大英雄！
突然有个矿工喊了一声。
他挤过来，握住祁同伟的手说：“祁书纪，大家都说您是给咱老百姓办实事的好管。”
“我想问问，咱们矿区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
棚户区改造工程？
这话一出，旁边一直乐呵呵的牛俊杰笑容立马就没了。
他赶紧冲上来把矿工和祁同伟隔开：“祁书纪累了，先到这儿吧！”
“大伙儿都散了吧，祁书纪今天在矿井里忙了一整天呢！”
“来来来，各位让个道儿，有事找王副总聊聊！”
“王副总会把你们的意见转达给祁书纪的，放心！”
他这一喊，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想把祁同伟和矿工们隔开。
京州电视台的人一看这架势，心里明白这是个大新闻，赶紧把摄像机给关了。
可祁同伟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别乱来。
祁同伟轻轻拍了拍牛俊杰的肩膀，让他别挡道。牛俊杰一看他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祁书纪！”
就在这时，吴雄飞和张树立也赶了过来，招呼了一声祁同伟。
吴雄飞说：“刘省长刚打电话来问情况，你刚从下面上来，比较了解，简单说说吧，别让领导等急了。”
祁同伟心里暗笑，知道他们是来平息事端的。
不过祁同伟也没给吴雄飞难堪。
而且张树立也来了，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这两位领导，特别是市正一把手的话，祁同伟还是得听的。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敏感话题挑明了，引起舆论风波，
那对祁同伟可没半点好处。
甚至会被说成是不稳重、不团结。
所以祁同伟笑了笑，挥了挥手跟工人们打了声招呼，就先回调度室了。
可祁同伟一走，现场好多工人的脸色都变了。
私下里开始议论纷纷。
“哼，果然都一个样！”
“管管相护，没跑儿！”
“我看棚改区的钱早被他们贪光了！”
“老陈这次算是栽了！”
“可不是嘛！”
“但他也是为了咱们，瞧瞧那破地方，住了多少年了！”
“唉，还以为祁同伟能不一样，结果跟其他人一样，还更狡猾呢！”
“当管的都一样，别指望他们能真心为咱们做什么！”
“这就是命！”
“说什么为人民服务，我看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还想不想干活儿了！”
“唉。”
工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
调度室里，祁同伟把情况跟刘震东详细说了说。
“透水的地方我去看过了……”
“现在已经堵上了……”
“京隆矿业的工人正在加固……”
“目前没其他问题……”
“怀疑是周边道路施工导致的结构变化……”
“对，没人受伤……”
“不累……”
“好，等会儿我去省里再详细汇报……”
“好的。”
挂了电话，李成阳从车上拿来一件新白衬衫给祁同伟换上。
这时吴雄飞和张树立他们也在调度室里等着，想等祁同伟说完总结就回去。
可换了衣服的祁同伟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刚才我没在外面听工人们反映问题，是因为吴雄飞出面，特意让祁同伟避开这摊子事。
为了给他留点颜面，免得他被老百姓的埋怨声给淹没了。
所以祁同伟装作没听见那工人说什么。
毕竟吴雄飞是管市正这块的。
棚户区改造这事，吴雄飞绝对是第一责任人。刚才在外面，大家伙儿已经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等会儿吴雄飞肯定得被工人们追着问。不过祁同伟也算是给他留了点面子，没在外面直接闹起来。但不说外面，不代表进了屋就不提了。祁同伟开门见山就说：“老吴，刚才工人们反映棚改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呢？”
吴雄飞的脸一下子就绷住了。自打工人们提出这事，他就一直心里七上八下的。越是不想提的事，祁同伟越是追着问。没办法，吴雄飞只能坐下来解释道：“这是市里之前定的项目，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
“张书纪也知道这事。”张树立在一旁附和道。
“哦。”祁同伟喝了口水，“达康书纪也知道吗？”
吴雄飞点了点头。李达康当然知道，而且这棚改项目是他的人丁义珍负责的。祁同伟之所以不知道，一是因为他不管市正这块，二是因为他刚上任就摊上了“3·12地铁抛尸案”，接着又是“林京隧道枪击案”，忙了一年半搞饲法整顿。矿区棚改工程又停了三四年，连开会都不提这茬儿了。所以祁同伟不知道太正常不过了。
“把牛俊杰和丁义珍都叫进来。”祁同伟对李成阳吩咐道。
李成阳应了一声就出去叫人了。吴雄飞和张树立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今儿这事躲不过去了。祁同伟明显就是要谈这事，他们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吧？
说到底，京州的三大头头，俩都在这儿了。以前李达康一人说了算，其他人都是摆设。但这一年多，祁同伟几乎把李达康给架空了。或者也有李达康自己想低调的原因。反正这一年多，京州市的大事小情，基本都经过祁同伟的手。就连市正工作，他也插了一脚。
现在祁同伟在场，吴雄飞也在场，还有地位不低的纪委书纪也在，这棚改的事为什么不能谈？最巧的是，他们现在就在矿区，棚改项目的主管副柿长丁义珍也在场。
吴雄飞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祁同伟谈这事，要是拒绝了，他知道祁同伟接下来肯定会直接跑到省里去告状，到时候他更被动。所以祁同伟要谈这事，吴雄飞只能配合，不然真捅到省里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不一会儿，丁义珍和牛俊杰就进来了。牛俊杰一看这屋里的气氛，心里就直打鼓。他知道，这事八成跟棚改工程有关。果然，吴雄飞对丁义珍说：“丁柿长，你给祁书纪讲讲矿区棚改工程的情况吧。”
哎呀妈呀！丁义珍一听这话，当场就傻眼了。今天他跟着祁同伟下矿，虽说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回来的时候因为祁同伟的面子，还收获了不少老百姓的掌声，让他有点飘飘欲仙。可这会儿突然被叫来聊棚改工程，他一下子就懵了。
丁义珍开始结巴：“棚改工程……我……我……”，话都说不连贯了。
祁同伟皱着眉头问：“这不是你管的事吗？”
丁义珍连忙点头：“是我管的。”
祁同伟不满地说：“那有什么难的，怎么吞吞吐吐的？”
丁义珍转头看向吴雄飞，吴雄飞赶紧假装喝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得了吧得了吧！丁义珍心里明白了。老家伙，你这是专门来考验我的吧！
丁义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赶紧说道：“祁书纪，事情是这样的，棚改工程一直在往前推呢。”
“不过我们也碰到了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
实实在在的问题？祁同伟不慌不忙，让他和牛俊杰先坐下再说。原来四年前，京州就开始搞棚户区改造，这事当年在京州市还算是个大新闻，排在第22位呢。由此可见京州对棚改工程有多上心。这不仅仅是为了改善环境和城市形象，更是为了让棚户区的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当时京州让中福集团出钱，中福集团后来决定让京州中福出两亿，京州能源出三亿，一共五亿打到了京州财正上，算是京州能源的资金。
牛俊杰在一旁听着，证实了这一点。棚改工程的钱早就到位了！大家都说，有钱就好办事，既然钱已经准备好了，为什么四年过去了，棚改工程还没搞定？
这也太让人琢磨不透了吧？！
丁义珍紧张地解释：“祁书纪，是这么回事。”
“因为涉及到拆迁，必须棚户区的老百姓点头才行。”
“这四年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让他们点头。”
“可到现在，点头的人才占了93%，还差2%才到95%呢。”
“所以我们的工作根本没法往下进行。”
祁同伟疑惑地说：“棚改工程最难的就是拆迁，这个大家都知道。法律规定只要超过80%的人点头就行了。”
“考虑老百姓的意见我没什么说的。”
“但这种事本来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而且既然有信心能把点头率弄这么高，就不该现在卡在这儿。”
祁同伟这问题问得可真够直接的。
为什么到最后快签字的时候，还是没能达到95%的点头率呢？
这……
吴雄飞心里咯噔一下。
祁同伟这人精明得很，压根没提那95%的同意率是谁拍板定的。
真要追究起来，还不是开会时大家伙一块儿商量出来的结果。说不定就是吴雄飞自个儿定的，毕竟他上一届就是柿长了。张树立那会儿，他也掺和了不少事。
祁同伟和李达康算是后来才加入的，不过李达康不一样，他是财正局焗长，什么事都得经他手。这里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新老班子交接的问题，只要是财正局的事，那就是他的事。要是真去刨根问底，追究这95%是谁定的，那不就是在说前任班子决策有问题嘛。祁同伟才不傻呢，才不会在这种敏感问题上得罪人。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直接去找工作里的漏洞，就像他刚才提的那个问题：把同意率定到95%，肯定不是随便想想就定了的。稍微懂点市正的人都知道，不管什么改造，拆迁永远是最麻烦的事，总有那么些钉子户或者难缠的人，就想着多捞点补偿。就像他刚到吕州时处理的那个案子，悲剧不就是因为拆迁嘛。
既然拆迁这么难，为什么还要把同意率定这么高呢？说白了，就是为了制造新闻效应。法律规定同意率8%就够了，京州市非要弄到95%，这对全国正在改建的地方来说，可不就是个大新闻嘛！
要是成功了，那京州市领导班子的形象可就上去了，全国都知道京州的团队有多牛了。这么说来，京州市这么做也能理解。但话说回来，把同意率定到95%这么高，肯定是有前期工作的，比如调查了棚户区的情况，甚至跟群众聊过。不然的话，这就是个大失误，得有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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