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我妈回去的具体时间，怕她又忙着来车站接我。所以到站后我自己打了辆出租回去。
一年多没回鹿城，鹿城变化还是有一点。盖了新商场，也多了很多共享单车。我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弄堂就闻到我妈的饭香了，瞬间秒回我上学的时候。每次放学回家，一进弄堂就闻到我家飘出的晚饭香味……
嗯……让我闻闻，应该是我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这是个老小区，很多年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规划的，周边都是民房，在这中间挖了块地建了几排小公寓，都是三层六户。我家住一楼。是个不到90平的小公寓。一开始是租的，我妈带着我刚到鹿城的时候我还没满周岁。后来房东要卖，我妈就从房东手里买下来。这一晃，都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我关于家的记忆都是这里。
“妈！我回来啦！”路过我家厨房，我看见窗户里我妈正在切菜。看见我连忙去给我开门。
“哎呀，我的宝贝回家啦！”说着就上来抱着我。
“妈妈，你要不要那么夸张，我们不是十一才见过。”
“哎呀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妈妈是每天都想看见你的呀！”我妈说着又拍了我一下。
“好好好，妈妈我爱你，我把行李放屋里去。”我说着亲了亲我妈的脸，然后把一个小行李箱拿房间去。
房间里我妈已经给我换好了新床铺，东西都给我收拾得整整齐齐。因为也就七天假期，我也没带什么，就带了几身衣服。我把衣服放进衣柜，把箱子收到床底。
“妈妈，我想先洗个澡再吃饭可以吗？”我在房间里喊，挤了一天地铁，感觉身上臭臭的。
“好的呀，你去洗哇，毛巾洗漱用品我都给你新买了，都在浴室呢。”我妈隔着油烟机轰轰的声音跟我喊。
“好的，谢谢妈妈，比心。”我说着拿了套居家服就往卫生间去。这老房子格局就有点问题，卫生间是要从后阳台走过去的。楼上是阳台，一楼就是个通道。我洗完出来天已经黑了，通道里的那个灯等着要坏，忽闪忽闪的。
好冷，我赶紧回屋。屋里面我妈已经把空调打暖了。她难得舍得打客厅的空调。除了家里有客人来，或者过年过节，平时是不会开的。
我看了一下，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欢的。还买了我爱吃的水果，居然有车厘子和榴莲。
“黎老师你发财啦？”我瞪眼看她。
我妈其实是个老会计，在做会计之前当过几年小学语文老师，我有时候喜欢喊她黎老师。
“我看你周姨她们都买说家里孩子爱吃，我就也买了点。我闺女一年才回来一次，那不得吃点好的。”
“妈妈，你最好了！”
“赶紧吃吧，吃完给你叶叔叔送点菜过去，我都打包好了。”
“嗯，好。”
……
我吃的太饱，正好去给叶灵爸爸送菜，走走路消消食。
叶灵家住的离我家不远，她家是民房，鹿城城市建设很慢，这么多年，政府也没用到那块地，所以就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有些人家在城里买了新房搬走了，也有些人家花钱翻新了原来的老房子，装修得富丽堂皇。只有叶灵家，还是老样子。风雨摧残下的老房子在夜色里看起来，十分颓败。
我看灯亮着，便在院子外面喊了声：“叶爸爸！”
“谁啊？”
“我，念念，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随着哐当一声开门声。叶灵爸爸站在门口看着我。
他比去年老了些，还是那副精瘦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有很多灰，估计是刚从哪里干完活回来。听我妈说他都是到处打零工，赚点生活费。其实只要不喝酒，他也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可能看到是我一个人，有点失望，过来给我开了门：“灵灵又没回来？”
“她工作忙。但是他让我给你带了东西。我给你拿进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把我让进了屋里。
虽然我和我妈的生活条件就一般，但是跟他这里相比，我觉得我家已经是天堂了。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屋里还是老式的水泥墙，连立邦都没刷。一张八仙桌靠墙放着，墙上挂着叶灵妈妈的照片。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院子里的地也都荒了，长满了杂草，停了辆电动自行车。
“叶灵不是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的么，你怎么不把这房子翻一翻。”我忍不住说。
“哼！我不要用她的钱。”叶爸爸坐在桌子边冷哼一声，拿出一根烟来想抽，看看我，又放下了。
我把我妈打包的菜放在桌上：“这是烧好的，吃不完你就放冰箱，明天就是除夕，你要嫌麻烦不想做，这个热热就能吃。”我又拿起另外一个袋子：“这里面是蔬菜你自己炒了吃。”我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帮他拿到了厨房。这年头还能在家里看见土灶的也是独一份。
我回头找了一下，总算在靠墙的位置看到了一副天然气灶，应该是社区统一规划安装天然气的时候装的。看着挺新，用的频率应该不高。
我打开冰箱，不出所料冰箱也是空的。
“叶爸爸你吃晚饭了吗？”
“外面吃过了。”
“那我就给你放冰箱了。”我把菜塞进了冰箱。又回到了大厅。他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我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万块现金放在桌子上。
“干啥？”他瞪着我。
“这是灵灵托我拿给你买新衣服的，也不知道你穿什么码。你明天上街自己去买。”
“我有衣服穿，我不要买衣服。她怎么不回来？”
“她……你明天看申江卫视跨年晚会，就能看见她了。”
“她咋上电视了？她到底在外面干啥呢？”叶爸爸板着一张脸。
“她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呢。你这个家这个样子，万一灵灵带对象回来，怕是要把人吓跑了。”我找借口吓唬他。
“哼。谁敢要她！”
“咋啦，灵灵长的那么好看，追她的人可多了好吗。”
“好看，啥好看……”叶爸爸虽然嘴上吐槽，但还是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你听我的，把自己过好了，别让她在外边担心你呢。”
“她才不担心我，她担心我她咋不回来过年？”
“她不是忙吗，跟人家签了合同的，不去就要赔钱的呀。”我解释道：“灵灵现在有出息，赚大钱呢。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你把钱拿走，我知道，这不是灵灵给的，是你给的。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叶爸爸起身拦着我，要把桌上的钱塞回给我。
我挣脱他忙往外面跑：“不管是谁的钱，反正是给你的，你给自己买身衣服，好好过个年。”他追到院子门口便没有再追，我一口气跑到了外面大大街上。看他没追过来，才停下脚步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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