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正月十七日,残冬未消,京郊一带却骤然起了异状。
起初只是几处庄子里有人染上“风寒”,百姓们只当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常见病,寻了乡野郎中抓些发散风寒的汤药,便以为能痊愈。
可谁曾想,这“风寒”竟异常顽固——寻常风寒三五日便见轻,此番染病者却高热不退、咳嗽不止,甚者呼吸困难、浑身酸痛,连吃几副汤药都不见效。
更让人忧心的是,孩童与老者染病后,症状远比青壮年凶险——高热不退、咳喘不止,甚者气绝昏迷。
短短几日,京郊几处庄子里便有不少人家高高挂起了白帆,丧幡在寒风中簌簌作响,哭声此起彼伏,看得人心头发紧。
京郊红螺寺附近的李家庄,庄头李老实望着村口紧闭的栅栏,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身披一件打补丁的棉袍,双手背在身后,焦躁地踱着步,身后跟着几个面色惶急的村民。
“庄头,可不能再等了!”
村民王二柱急得直跺脚,声音带着哭腔,“我家老婆子和小孙子都烧了三天了,郎中的药喝了跟没喝一样,如今连水都咽不下去了!”
“村里这都病倒二十多口了,再瞒下去,怕是咱们整个庄子都要完了!”
另一个村民也附和道:“是啊庄头,起初就两三个人染病,咱们想着别声张,免得官府来拿人隔离,可这病太邪乎了,还传得快!”
“昨儿邻村的张大户家,一天就病倒了七口,听说已经没了两个老人了!”
李老实脸色铁青,重重叹了口气:“我能不急吗?可咱们上报了,官府能有法子吗?”
“前儿我让儿子去顺义县报官,县太爷只说‘秋冬风寒常见,无需大惊小怪’,打发了些寻常药材就了事了!”
“如今这局势,怕是县太爷也压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身着青色官服的衙役簇拥着一位县丞模样的人来了。
李老实连忙迎上去,躬身行礼:“小人参见刘县丞。”
刘县丞面色凝重,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带本官去看看染病的村民!”
他随李老实走进庄子,沿途只见家家户户闭门闭户,偶尔传来咳嗽声和孩童的哭闹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淡淡的霉味。
进了一户染病的村民家,只见炕上铺着破旧的被褥,一位老妇人蜷缩在上面,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旁边的孩童也烧得昏睡不醒。
刘县丞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额头,只觉得烫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绝非寻常风寒!”刘县丞沉声道,转头对身后的衙役吩咐。
“即刻回县衙,快马加鞭禀报知府大人,就说京郊爆发烈性疫病,传染性极强,老幼病死率高,恳请知府大人速奏朝廷,调拨药材和御医前来救治!”
“是!”衙役应声,翻身上马便疾驰而去。
可此时疫病已如燎原之火,短短几日便从京郊蔓延到顺义、通县等地,甚至波及河北南部的几个州县。
城中百姓起初还不知情,直到看见越来越多的人病倒,药铺的药材被抢购一空,官府开始封锁街道、设立隔离点,才慌了神。
顺天府知府王大人接到各县上报后,吓得魂飞魄散——当今圣上登基不久,最重吏治和民生,如今京畿重地爆发疫病。
若是处置不当,不仅百姓遭殃,自己怕是也要人头落地。
他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夜拟好奏折,派快马送往紫禁城。
奏折递到养心殿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
他接过奏折,越看脸色越沉,猛地将奏折拍在案上,沉声道:“岂有此理!小小疫病,竟蔓延至此才上报!”
“传旨,即刻命太医院率三名御医,携带足量药材赶赴京郊救治;”
“令顺天府、直隶总督严密封锁疫区,严禁人员随意流动;”
“再令户部拨款十万两,用于疫病防治和灾民赈济!”
“奴才遵旨!”一旁的苏培盛连忙躬身应道,转身便急匆匆地去传旨。
赵太医虽遵着安陵容的嘱咐,早早拟定了时疾防治方子、备足了药材,可太医院深居内廷。
他平日里只在宫中和太医院两处往来,接触宫外百姓本就稀少。
加之京郊疫病初起时,当地官员为怕担责隐匿不报,后来即便封锁疫区,消息也多在官府层级流转,宫中对外界的动静,反倒滞后了些。
直到雍正三年正月末,宫中忽然出了变故——先是负责采买杂物的几个外围太监接连病倒,起初只当是风寒,症状也是高热咳嗽。
可吃了寻常汤药半点不见好转,反倒愈发沉重,浑身乏力得连床都下不来。
因这几个太监常年在外采买,与宫外接触频繁,管事太监怕他们带病入宫当差,早早就将人隔离在宫外的杂役房,没让他们踏入内廷半步,可这“怪病”还是让人心生不安。
恰在此时,顺天府尹的八百里加急奏折由驿卒送抵紫禁城,直呈养心殿。
奏折上写得明明白白:京郊及河北数州县爆发烈性疫病,传染性极强,老幼染病者病死率颇高,如今疫情已难控制,恳请朝廷速派援兵、调拨药材。
这道奏折一递上去,宫中消息传开时,顿时炸开了锅。
那几个隔离在外的染病太监,瞬间成了众矢之的——谁都怀疑他们染的不是风寒,正是这凶险的时疫!
负责管理外围太监的总管刘公公,得知消息时吓得腿都软了。
他跌跌撞撞地往养心殿方向跑,半路撞见前来传旨的苏培盛,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声音都发颤:“苏总管!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培盛皱眉甩开他的手,沉声道:“慌什么?”
“御前禁地,岂容你这般失仪!”
“不是奴才失仪啊!”刘公公脸色惨白,喘着粗气道,“前几日咱们宫外围采买的几个太监病倒了,高热咳嗽不见好。”
“如今顺天府尹奏报京郊爆发时疫,那几个奴才定是染了时疫啊!”
“他们虽没入宫,可万一……万一传染给其他人,这宫里头可就糟了!”
苏培盛闻言,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深知宫中人口密集,若是时疫传入,后果不堪设想,当即道:“你在此候着,不许声张,免得惊扰各宫主子!”
说罢,转身便急匆匆踏入养心殿。
此时皇上刚看完顺天府尹的另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脸色铁青。
苏培盛躬身行礼,压低声音道:“皇上,奴才刚在外头撞见刘公公,得知宫外围有几名采买太监染病。”
“症状与奏折中所述时疫颇为相似,已隔离多日,只是病情未见好转。”
皇上猛地一拍龙案,怒声道:“废物!为何不早奏?”
“回皇上,”李德全连忙回道,“起初只当是寻常风寒,且那几名太监并未入宫,刘公公想着先隔离诊治,免得小题大做,谁知竟赶上了外间的时疫……”
“糊涂!”皇上冷哼一声,“传旨,即刻命太医院院判章弥带着其他御医,去外围杂役房诊治那几名太监,确认是否为同一疫病!”
“再令内务府即刻封锁所有宫门,严禁宫外人员入宫,宫内各宫之间也不许随意走动,殿宇内外多熏苍术艾叶消毒!”
“奴才遵旨!”苏培盛不敢耽搁,连忙躬身退出去传旨。
消息传到太医院时,赵太医正在整理药材。
章院判拿着圣旨匆匆赶来,沉声道:“怀远,皇上有旨,命你随我即刻前往宫外杂役房,诊治染病太监,确认是否为京郊蔓延的时疫!”
“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可疏忽!”
赵太医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他想起此前安陵容的叮嘱,暗自庆幸提前做了准备,当即提着早已备好的药箱,跟着院判快步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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