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午后。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像个刚出炉的巨大铜饼,烤得整座都城都暖烘烘的。寻常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要么是行色匆匆地赶路,要么是躲在茶楼酒肆里,就着一壶劣茶闲扯淡。
但今天,城南最大的“翰墨书坊”门口,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将本就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半人高的木台。台上,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说书先生,正手持一把折扇,讲得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黑脸大汉,倒提他那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丹凤眼一瞪,蚕眉倒竖,厉声喝道:‘呔!我乃燕人张翼德之兄,关云长是也!尔等鼠辈,还不速速下马受降!’你道怎的?那华雄手下的一众兵将,竟被他这一声吼,吓得是人仰马翻,肝胆俱裂!”
说书先生猛地一拍醒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一个满脸虬髯的退伍老卒,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在沙场上的影子,忍不住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树上,震得树叶簌簌直落。
“痛快!这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一个穿着短打的脚夫,手里还提着货,却听得入了迷,浑然忘了自己还要去码头干活。
“关云长……张翼德……还有那位仁德无双的刘玄德!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等情义,当真羡煞我等!”几个年轻的书生,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眼泛异彩,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片桃花林中,与英雄们对天盟誓。
人群之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陈兴透过车窗的缝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弧度。
这操蛋的世界,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老子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降维打击。
他手里,正捏着一本薄薄的手抄册子,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三国演义》。当然,这并非罗贯中的原版,而是经过他大刀阔斧删改、润色的“陈氏特供版”。
什么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什么过于冗长的官职介绍,统统删掉!他保留并放大的,是这个时代最需要,也是最能引起共鸣的东西——忠、义、仁、勇!
“桃园结义”的兄弟情深,“温酒斩华雄”的盖世武勇,“三顾茅庐”的礼贤下士,“千里走单骑”的忠贞不二……这些故事,就像一颗颗精心炮制的精神炸弹,通过说书人的口,精准地投放在邺城百姓的心田里。
“公子,您这一手,可真是高明。”身旁的侍卫低声赞叹道,“朝廷下了多少道旨意,贴了多少张告示,宣扬忠君爱国,都不如这说书先生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来得管用。”
陈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痞气和洞悉世事的嘲弄:“让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去读那些之乎者也的政令,不就等于让猪去学绣花么?他们听不懂,自然就不会信。但故事不一样,故事是长了脚的,它会自己跑进人的心里,在那里生根、发芽。”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眼前鼎沸的人声,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我需要的,不是一群只会磕头谢恩的愚民。我需要的是一群懂得何为忠义,何为荣辱,敢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国民。萧然在西魏用严刑峻法打造他的战争机器,那我就在东魏,用文化和信仰,铸造我们的民族魂。”
这不仅仅是在讲一个故事,这是在构建一个民族的共同记忆和价值观。当所有人都为刘备的仁德而感动,为关羽的忠义而敬佩,为诸葛亮的智慧而折服时,“忠君爱?国”、“礼贤下士”、“为国尽忠”这些概念,就不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鲜活的、值得用生命去扞卫的信仰。
“吩咐下去,”陈兴淡淡地说道,“让印刷坊连夜加印《三国演义》的话本,第一卷就叫‘桃园豪杰’。定价要低,务必让一个脚夫干上一天活,就能买得起一本。”
“公子,这……这恐怕要亏不少钱。”侍卫有些迟疑。
“亏钱?”陈兴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让那些金戈铁马的喧嚣,暂且沉寂。你听,这满城的喝彩,这万众一心的崇敬,便是我们收到的第一笔红利。这笔买卖,赚大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将在东魏的土地上,被重新唤醒。而他,就是那个点燃火种的人。这本小小的册子,其威力,将远胜十万大军。
马车缓缓启动,混入车流,消失在街角。而那说书人的声音,依旧在邺城的上空回荡,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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