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黄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这段往事，此刻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屋内陷入沉默，每个人心中都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原来每个人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看似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天璇轻声道：“原来你叫自己十三，是因为你是凸碧国的第十三皇子，并不是因为你总考第十三。这些事情，如今说出来不打紧了吗？”
苍黄笑了笑：“不打紧，反正我也不记得无夜宫在哪里了。而且我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永明宫……无夜宫……”生烟对这段历史了解得不多，这些名字也是头一次听说，她忽然灵光一现，“这些名字好生凑巧，凸碧的皇帝是不是也知道永夜将至？”
苍黄略显惊讶地看了生烟一眼，随即点头：“在我小时，父皇确实有对我说过，不过说得不多，当时我年纪太小，也听不懂。我父皇平生最爱的就是观星，也许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他顿了顿，“一开始我对永夜将信将疑，直到诗魄大人派我去龙渊值守求救塔，我才确信永夜并非虚言。”
“什么？”苍雪和晚照异口同声，“你一早知道龙渊那里有飞船和求救塔？”
“是。”
“飞船里的脚印是你的？”
“什么脚印？”
待晚照描述完他们在飞船中的发现后，苍黄想了想：“观星器师本就寥寥无几，不是我的，便是其他师兄弟留下的。”
真相竟如此简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苍雪忽然想起那日与晚照在飞船中看到的记录：“飞船上的求救信号是不是这快六百年了都没有回音？”
“你说那个日志？确实多年无人应答。”苍黄挠挠头：“不过那也难说得很，龙渊一带地势不高，或许有回音却未能接收也未可知。倒是凸碧国那两座建在绝巅之上的求救塔，我儿时和父皇一起去看过，父皇说，确实会收到一些古怪的信号，但是不解其意。”
苍雪心头一震：“什么信号？”
“年岁久远，记不清了。凸碧国那两座信号塔应当早就被叛军推倒了。”
生烟听得入神：“若真有其他人来救我们就好了。”
“十三。”苍雪凝视他，“这些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苍黄倒是神色坦然：“这是观星器师的分内事，诗魄大人嘱咐我们不可对任何人说，那我自然不说。”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众人，“你们……不也有很多秘密嘛。”
“连诗页院长都没有说？”
“诗魄大人特别嘱咐，仁心院长故去后，寒山内部人心浮动，叮嘱我们谁也别说。”
“诗魄大人是不是只认仁心院长？”苍雪问道。
“是。”苍黄也不隐瞒，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天璇。天璇沉默不语，却也没有否认。
生烟恍然大悟：“难怪……药师一脉也是。原来资历深的长老都随着诗尾大人出走了，留下来教我们的都是当年龙渊大战后年轻的药师。”
天璇轻声道：“所以雪儿，你若能恢复全部记忆，或许能让寒山几脉重新聚首。”
苍雪摇摇头：“我只想起一些片段，记忆却远未完全恢复。”
晚照体贴地扶着她慢慢饮水。接着，几口热粥下肚，苍雪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
所幸脑后手术的创口不大，并未带来更多痛楚。
苍黄道：“雪儿，你还想起来了什么？”
苍雪沉吟片刻，还是坦言：“林天风……也是一个改造人。他的脑中有记忆芯片。”
“什么？！”苍黄几乎跳起来，“我父皇……是改造人？他脑中也有记忆芯片？是谁的记忆？”
“他自己的记忆。”
“什么是他自己的记忆？”
苍雪的话让整个房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我只记得他是一个改造人，乘坐‘天欲雪’飞船从地球来到寒星。”苍雪娓娓道来，“那个时候的地球人脑中都装有记忆芯片，这些芯片最初只储存基础知识，让人类的学习时间从十几年缩短到三四年。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会与大脑交互，记录宿主一生的记忆和经验。”
苍雪的话让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不说话，敛声静气地听着。这样的科技闻所未闻。
“按地球律法，芯片植入不得损害宿主记忆，不能操控意识，且必须随宿主死亡一同销毁。”苍雪又喝了几口热粥，慢慢说道，“寒星上的幸存者中，包括你父亲在内，他们的芯片并未被销毁，而是……转移到了新的宿主体内。”
“这……这怎么可能？”苍黄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这些父皇从未和我提过……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移植时抹去宿主记忆，控制其意识，就等于在崭新的躯体里重生”苍雪抬起眼眸，“意识一代代传承下去，不过是更换不同的皮囊罢了。”
天璇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历代凸碧国的皇帝……？”他不敢继续猜测下去。
“都是同一个人。”苍雪垂下眼眸。
“我父皇是……是一个永生人？”苍黄又激动又惊讶，脸上都红了起来。
“是。”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千秋万代，权力永固。凸碧国如此，雪境国如此，蜜合国如此，寒山也是如此。”苍雪道。
苍黄不说话了，这个颠覆认知的真相，正在彻底重塑他对父亲、对皇室、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晚照讶然道：“难怪最后都是要去找杨富山。”
“是。他也许是最后一个记忆齐全的改造人。”
“那你和仁心岂不也是……？”天璇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我也是。”苍雪平静地承认，“若我脑中的记忆芯片没有问题，应当有寒山书院历任院长的记忆，从苏北一直到仁心。”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惜这些大部分我都想不起来了。”
晚照终于明白过来：“所以你的脑中既有苏北的记忆，也有仁心的记忆。那这样说来，飞船上的苏北和创立书院的苏北，也许就是共用同一张芯片。”
“没错。”苍雪点点头，“只是个中关系和细节我还不清楚。”
天璇震惊不已。他原以为苍雪只是继承了仁心的记忆，却没想到这记忆背后还连着更漫长的传承。那么仁心...竟也是一个永生者？“等等。”他声音发紧，“飞船上的苏北是什么意思？”
苍雪迷惑地摇头：“大师兄，我其实也不清楚，实在解释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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