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晚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很快，火焰烧焦皮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菊序城里残破的木质建筑被点燃，火焰燃烧了起来。这时苍雪可以看到，在废墟的地上躺着无数的地下族人，他们有些是白瞳，有些长着长长的茸毛，有孩子，有女人，有探路者。他们有的人已经被长箭钉死在地上，有些人身上已经燃起了火，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有些人怒吼着将自己孔雀骨骨唤了出来，往箭羽射过来的方向飞去。
接着，又听到一声令下：“砍！”
无数利刃长剑对准飞过来的孔雀骨，只听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孔雀骨应声被砍成数截。
一时间，废墟上空发出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晚照一边跑一边喊：“住手！住手！我们不是怪物！我们不是怪物！住手啊！”
住手啊……
住手……
住手啊！！！！！
可这一片兵荒马乱中哪里有人听到晚照的呼喊？晚照一边喊，一边就有如雨的长箭纷纷往他的头顶和身边射下来。苍雪见状没命地扑向晚照，将他按在地上，接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着他滚到一边的断墙后面。
这一滚不要紧，苍雪的右臂本就有旧伤，如今拼死一抱，只觉得右臂疼痛难忍，接着就撞上了断墙。
苍雪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忽然那撞上的半边脑袋跟着又是一阵剧痛。她伸出左手一摸，却又没有流血。只是身边的呼喊声忽远忽近，一时间恍惚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晚照连忙护住她，问道：“雪儿，你怎样？”
苍雪眼前金星直冒，但还是咬牙道：“无事。”
苍雪闭上双眼不住地喘气，但是很快又有一阵箭雨在他们二人身边纷纷落下来。不少地下部落的人闷哼一声，直接被钉在了断瓦残垣上面，很快就断了气。
族人一个一个无辜地死去，晚照心如刀割，对苍雪道：“雪儿，你在这里等我。”又挣扎着要爬出来，大声喊道：“阿愿！阿愿！”
苍雪死死地拉住晚照，大声说道：“阿照，你疯了！”她的脑中本就嗡嗡声不绝，用力一喊，那声音十分大。只听那边远远地有人说：“那边有人！”
“那边有人！”
晚照紧紧抓住苍雪的双臂，双唇颤抖：“阿愿是我的族人，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我不能让他出事……”
苍雪吼道：“你这样出去就是送死！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阿愿究竟跑去了哪里？”
晚照眼中的泪水早就已经决堤，大喊：“雪儿，让我去找他，我会找到他！”
外面惨叫声、哀号声、呼喊声不绝于耳，这里半边街道上的建筑已经着火，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横梁和柱子纷纷倒塌下来，溅起一片星火，又烧到了旁边的建筑。冷风四起，在漆黑的夜晚中，火焰升腾得更加猛烈，仿佛整个菊序城都跟着燃烧了起来。很快，苍雪他们躲的地方也跟着被火包围了起来。
菊序城被火焰照亮了，而地下部落的人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组织，只是在街头四处乱窜，甚至连射杀自己的敌人都没有找到。很快，一具尸体叠着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抱着一具尸体，一起被射死在路边的废墟里。
苍雪死死地拉住晚照：“你现在去就是送死！”她的双目已经渐渐红了起来，只是晚照和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晚照哪里听得进去？
拉扯之际，身边的长箭又擦着耳边射了过来。
有几个高大的地下人站起身来，朝着放箭的方向嘶吼着，他们张开自己的孔雀骨，朝着前方跑过去。很快，他们的身上便中了箭，他们踉跄着想往前走，但最后挣扎了几下，还是倒在了地上。那些飞出去的孔雀骨也跟着纷纷跌落在了地上。
远处还有答答的马蹄声，不知道菊序城外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那箭雨放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也许是长箭终于用完了。
趁着这个空档，晚照从断墙边探出了头，可是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剩下活着的，已经受了伤的地下人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晚照正要拉着苍雪往外跑，此时外面的尘土扬了起来，一时间外面的杀喊声震天价地响。晚照又躲了回来，道：“不好！也许是有步兵杀过来了！”
苍雪道：“流寇怎会如此分工明确，军纪森严？”
晚照深吸一口气：“是军队！是军队！蜜合的军队……杀我的族人做什么？！”
“后路被断了，我们回不去潘老那边了！”
“走！往前走！”
两个人快步奔到菊序城的街道中心，发现四处都是烧着的火和堆着的尸体。旁边有一处医师祠堂已经破败，泥塑的苏北神像的头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砸去了半边脸，只剩下半个身子在坐在莲花台上。晚照拉着苍雪躲到神像后面，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果然，随着那一阵杀喊声一阵一阵地逼近，那边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再次传来，伴随着的，是地下人的阵阵惨叫声。四周一片狼藉，一团混乱，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军队，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地下人。
在火光中，苍雪指着远处对晚照大声说道：“阿照！那里！那里有裂缝，从里面还源源不断地有人爬上来！”
火光下，那边的裂缝里不断有赤身裸体的地下人爬上来，他们满面仇恨，仿佛已经不怕危险，用肉身扑向士兵们肉搏。而那边有士兵穿着铠甲，手拿着刀枪一路杀了过来。这些人已经杀得浑身都是鲜血，杀地下人如同切菜砍豆腐一般，一刀一命，地下人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一个一个地应声倒下。
那边几个地下人拿着石块一起扑上一名士兵，将他的头砸了一个稀巴烂。他们身后立刻又出现了无数士兵，从身后一刀就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可即便是这样，裂缝里还有无数的人爬出来，有孩子光着身子，死死地抱住士兵的一双腿，被一剑从后背刺穿了胸膛。
此时所有人都已看出来，这是一场没有抵抗的，军队对原始部落的单边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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