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炖品的残香、双皮奶的甜腻、碗碟碎裂的酸馊，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和恐惧的汗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打手，光头龙哥面如金纸，右臂软塌塌地垂着，看李如玉的眼神如同看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鹿玖感觉自己像站在台风眼里的蚂蚁，周围是毁灭性的风暴，中心却是一片诡异的平静——平静得让他毛骨悚然。他看着自家祖宗淡定地吩咐打包双皮奶，再看看一地的狼藉和痛苦呻吟的人，大脑彻底宕机。
“鹿爱卿。”李如玉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结账。”
“啊？…哦！结账！结账！”鹿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也顾不得屏幕碎裂了，哆嗦着扫码付款。老板缩在柜台后面，脸色比面粉还白，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您…您快走吧！求求您了！” 看那样子，恨不得倒贴钱请这尊煞神赶紧离开。
李如玉没理会老板，目光落在服务员战战兢兢打包好的双皮奶上，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鹿玖的办事效率（虽然过程很惨烈）。她拎起那个印着小店LoGo的纸袋，转身就走，看都没看地上那群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不小心绊倒的几块石头。
鹿玖赶紧跟上，像个忠诚（且吓破胆）的小跟班。走出小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透心凉。
“陛下…咱…咱回家？”鹿玖试探着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他现在只想回到那个虽然有个不定时炸弹但好歹是自己的窝的合租屋，锁上门，蒙上被子，好好消化一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李如玉没回答。她站在路边，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车流和行人。她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刚才在小店里动用内力，虽然只是短暂交手，但在这个“灵气稀薄如荒漠”的世界，消耗远比她预想的大。更关键的是，动手时气血翻涌，她清晰地捕捉到，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数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审视和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在他们身上！
那不是普通人的目光！带着冰冷的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波动！与超市里感应到的微弱气息不同，这些目光的主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且身负特殊能力（或装备）！
“龙渊”的人？还是其他觊觎她（或者那玉璧）的势力？
李如玉的心沉了下去。此界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浑！她刚刚显露实力，就引来了窥伺！麻烦，才刚刚开始。
“嗯，回‘行宫’。”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小区的路上。鹿玖拎着打包的双皮奶，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李如玉则步履沉稳，但周身散发的气场比来时更加冷冽肃杀，无形的威压让靠近的路人都不自觉地绕开几步。
“陛下…”鹿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刚才…您对那个光头…做了什么？他的胳膊…” 他回想起龙哥那瞬间失去知觉、软塌塌的胳膊，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
“封脉截气，小惩而已。”李如玉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平淡无波，“十二个时辰内，气血不通，臂如废木。若识相，寻个略通医理之人，以金针渡穴，或可缓解。若不然…”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漠然，“此臂，便真的废了。”
鹿玖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小惩？！废人一条胳膊叫小惩？！祖宗您对“小”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缩了缩脖子，决定以后绝对绝对不要惹这位祖宗不高兴。
回到那扇饱经沧桑的防盗门前，鹿玖看着那个被女帝捏成抽象艺术的锁芯，叹了口气，认命地掏出钥匙，费劲地插进去，左拧右拧，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门总算“嘎吱”一声开了。
客厅依旧保持着出门前的狼藉状态：翻倒的茶几，撒了一地的泥土（仙人掌的遗体），还有那个醒目的人形沙发坑。鹿玖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陋室”充满了亲切感——至少暂时安全。
李如玉径直走到沙发旁，无视那个坑，姿态依旧挺拔地坐下（半个屁股悬空）。她摘下鸭舌帽和口罩，随手丢在一边。绝美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疲惫，脸色甚至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她闭目，似乎在调息。
鹿玖小心翼翼地把打包的双皮奶放在那个勉强扶正的茶几上，讨好地说：“陛下，您的甜品…还冰着呢。” 他试图用食物缓和一下气氛。
李如玉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那双皮奶，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流露出兴趣。她的视线落在墙角那个发出低沉嗡鸣的白色大箱子上——冰箱。
“鹿爱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沙哑和…困惑？“此‘寒冰玉匣’，除了储藏食物，可还有其他效用？譬如…汲取其中寒气，化为己用？”
汲取寒气？化为己用？
鹿玖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冰箱还能练功？祖宗您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等等，她自己就是活体武侠！）他挠挠头：“呃…陛下，冰箱…它就是制冷用的，让东西不变质。里面是冷，但那冷气…不能吃也不能吸啊！吸多了还容易感冒！”
李如玉的眉头深深皱起，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消耗的内力在这个世界恢复得极其缓慢，如同龟爬。刚才在博物馆感应玉璧、又在甜品店动手，消耗不小。此刻丹田气海空落落的，那种虚弱感让她极其不适，甚至有些…焦躁？超市和博物馆那两次微弱能量波动的悸动，如同饮鸩止渴，让她更加渴望力量。她需要一个快速补充的途径！
她的目光又扫过墙壁上插着手机充电器的插座，以及那根连接着充电器的数据线。她想起鹿玖经常把那个“摄魂妖器”（手机）插在上面，然后妖器就会亮起来。
“那此物呢？”她指着插座和充电线，“此物发光，且有‘线’相连，可是在…汲取此界之‘炁’（能量）？”
鹿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恍然大悟！原来祖宗是没“电”了！想充电啊！
“对对对！”鹿玖一拍大腿，赶紧解释，“这叫充电！手机…呃，就是那个妖器，它里面的‘电’用完了，就得插上这个充电器，从墙里的‘电线’补充能量！就跟人吃饭补充力气一样！”
“补充…能量？”李如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辰！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此界有可供补充的“能量”！虽然形式古怪（电线？），但原理似乎相通——汲取外界之“炁”，化为己用！
她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墙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插座和连着的数据线，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那专注而渴望的眼神，让鹿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陛…陛下？您…您想干嘛？”鹿玖的声音都变调了。
李如玉没有回答。她伸出右手，那白皙修长、不久前还轻易捏碎弹簧刀、点废壮汉胳膊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和探索的急切，朝着插座上裸露的金属插孔…伸了过去！
“陛下不可——！！！”鹿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合租屋！他一个饿虎扑食，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男女之防了，用尽毕生力气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李如玉的胳膊！
“放开！”李如玉手臂一震，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涌出，轻易就把鹿玖弹开，踉跄着撞在墙上！
但就是这零点几秒的阻拦，让李如玉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不满地看向鹿玖：“大胆！为何阻朕？”
鹿玖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脸都吓绿了，声音带着哭腔：“祖宗！女帝陛下！亲娘嘞！那不是‘炁’！那是电！高压电！220伏！会死人的！碰一下您就…就驾崩了！焦的！外焦里嫩那种！” 他连比划带说，恨不得把物理课本掏出来（如果他还有的话）。
“电？”李如玉看着那个小小的插孔，眼神充满了怀疑和不甘，“此物…能杀人？” 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不起眼的小孔能有如此威力。
“能！太能了！”鹿玖斩钉截铁，指着自己还在充电的手机，“您看！补充能量得通过这个充电器！还有这个数据线！得连到手机…呃，妖器上！不能直接碰那个洞！那是源头！碰了就完蛋！” 他赶紧拿起充电器，把USb那头插进自己手机，演示给她看，“您看！这样！能量就通过线传过去了！安全！”
李如玉看着鹿玖手中那根连接着手机和插座的黑色数据线，又看看墙上的插座孔，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这补充能量的方式，为何如此繁琐复杂？还要借助外物？在她大华，天地灵气（虽然稀薄）无处不在，吐纳即可汲取。此界，竟如此麻烦？
她不甘心地盯着那根数据线，似乎想从中看出能量流转的奥秘。片刻，她才极其勉强地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沙发（坑）上，周身那股因为“发现”新能量源而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饿？
她目光幽幽地转向茶几上那份打包的双皮奶。
鹿玖心领神会，赶紧狗腿地打开包装，把勺子递过去：“陛下，补充能量！这个安全！还甜！” 他现在觉得双皮奶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能救命！
李如玉没再说什么，接过勺子，默默地、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冰凉甜腻的口感滑入喉咙，似乎稍稍抚平了她丹田的空虚和内心的烦躁。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残留着对“插座能量”的渴望和对恢复力量的迫切。
鹿玖看着她安静吃甜品的侧影，那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和倦意，心里的小人疯狂吐槽：完了完了，这祖宗不仅武力值爆表，还是个隐藏的“科学狂人”（歪曲版）！以后不仅要防着她拆家打架，还得防着她试图给自个儿插电充电！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得去五金店买几卷绝缘胶带把家里所有插座都封起来，裤兜里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鹿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喂？”鹿玖的声音还有点发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冰冷机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鹿玖先生？‘天机玉璧’的滋味如何？女帝陛下…还满意吗？”
鹿玖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看向还在安静吃双皮奶的李如玉，脸色变得煞白！
对方知道玉璧！知道女帝！还知道他叫鹿玖！
“你…你是谁？！”鹿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们是谁不重要。”那个机械音冰冷地响起，“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想要什么。玉璧，是钥匙。但钥匙，不止一把。想合作，或者…想活命，明天下午三点，‘忘尘茶馆’，天字一号雅间。只准你一个人来。记住，是‘一个人’。”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鹿玖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忙音，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瞬间蔓延到脚底板，如同坠入冰窟。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李如玉。
女帝陛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停下了吃甜品的动作，抬起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寒眸，平静地看向他。
“鹿爱卿，”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何事惊惶？”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如同血色般的暗影。平静的表象之下，真正的暗流，开始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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