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发青年说出那个词之后，他便转身向前，并没有顾及身后人的反应。
而在他们前方的塞特早已迫不及待，那惯常没有表情的纯白面孔现在也展现出难以掩盖的贪婪兴奋神色，碧色的眼睛中是无法抑制的迫切。
塞特确实不会说话。但是没有人怀疑，现在从它嗓子低处不断传出的呼噜声是催促的意思。
这个生着纯洁面孔的魔鬼，正迫不及待地要带领他们通往地狱。
“等等！——我说，等一下！”
谢伊难得失态地拔高了音调。但眼前的格拉德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得不挡在对方面前，以制止他继续跟着塞特往前方去。
“怎么了。”格拉德看向他，却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他并不在意谢伊的态度，他只想要对方跟着自己走。
谢伊并不怀疑这一点。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中传递来紧张的情绪。
他望向对方黑曜石的眼睛，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们去圣殿，会面对什么呢？”
“自然是圣杯。”格拉德皱起眉，隐隐有些不耐，“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你认为它会带领你找到圣殿吗？”谢伊的声音低下去，“我只看到了危险……”
“当然是危险的。”格拉德说，“那又怎么样？”
“你不惧怕这样的危险，这是显而易见的。”谢伊说，“那其他人呢？精灵，塔塔，还有我？”
格拉德顿了顿，有点不适地偏过头去。
“我们会因为你的固执承担什么呢？”谢伊继续说下去，“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东西。是因为你想要，我们才一直……”
“没必要把自己的行为说得多高尚。”格拉德摁了摁眉心，“你们来到这里，可能是因为我，但不会全都因为我。这和我没有关系。”
“……”
谢伊轻轻嗯一句。
“但是我不知道。”谢伊喃喃，“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和那东西走到你们所说的圣殿里——我会感觉很糟糕。不详的预感。”
格拉德说：“我不知道你还有比预言的能力。”
“不是开玩笑。”谢伊说，“我真的这样认为。”
“嗯，所以我带上你。”格拉德说，“你比精灵更厉害些，而且不希望我死掉。”
谢伊一时无言。
“至于精灵和塔塔，探索这里也会让他们花费不少时间。”格拉德说，“等我们回来，他们应该也玩够了。”
赛特又一次咕噜咕噜地催促起来。格拉德绕过前方的谢伊，很快地跟上了它。
短促的停滞后，谢伊还是轻手轻脚地跟上来，像是一只轻盈又敏捷的鬼魅。
塞特带着他们一路向深处去，周边的道路逐渐变得更加逼仄，到了后面他们甚至只能排队走。这是在往低处去，虽然圣殿其实漂浮于空中。
格拉德并没有因此提出疑惑，他知道自己所见证到的一切都不能够用简单的常理来解释，不论是先前还是现在。
甚至是未来。
不知道前进多久，塞特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它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随后动作迅速果决地，挖出了自己碧绿的眼睛！
纯白色的血浆喷涌而出。它却像是无法感知疼痛那样，把那颗绿色的眼球交到了格拉德手上。
“这个……”
“是钥匙。”格拉德说，似乎有所预料。他从来没感到这样好过，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明晰起来。他抓住那粒眼球，感受到它刚刚离开眼眶时候的滚烫，一跳一跳的受伤血管以及不规则肉块，滴答滴答顺着指缝落在地上。
谢伊没有说话。
格拉德捏住这东西，回过头来：“等会儿抓紧我。”
“？”
“很难解释。总之，不要让人打扰我，也不要让他们捅死我。”格拉德说，“活着就行，别的没关系。”
“……好。”谢伊说，“那你……”
“会晕倒一段时间。”格拉德说，“醒过来就结束了。”
谢伊半晌无言，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格拉德点点头，捏住“钥匙”：“下次见。”
那碧绿的眼球很快就在轻微的挤压下爆炸，纯白的血浆溅了谢伊一脸。他下意识地动手擦去，就看到眼前的格拉德像是羽毛一般轻盈地栽倒在他怀中。
-
眼前是一道无边无际的长远的台阶。
格拉德记得自己曾经是如何来到这里，也清楚这长长阶梯延伸上去，最后会到达什么地方。
也知道他正处于哪里。
漂浮在空中的城市。
这是真真切切地未曾出现过的东西，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存在于天空上的城市注定不可能出现。但是在一些强硬的干涉与指令下，天空之城的出现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比如说，神谕。
来自于神明的指意，让不可能变成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古怪的，应该是周围太过于安静。
格拉德皱眉。他记得天空之城当中应该满是天族。纯白色的傲慢的物种，在这并不存在的城市中繁衍生息。
格拉德没想多久，就看到一只独眼的塞特，静静伫立在自己面前。
是刚才引路的那个。
格拉德谨慎地靠近了些，对方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跟着我。”
他无比清楚地听到了对方口中的话语，那是一个听不出性别的飘渺声音。
格拉德僵了僵，最后不受控制地跟上了它。
他记得经过天空之城的台阶时，需要留下一件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在进入圣殿后，这东西就会被还回来。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规则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现在，这只塞特平静地带他上前，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这片台阶过分的平静，也过分的漫长，几乎看不到能想到的尽头。
最后的一刻，圣殿金色的尖出现在他们眼前。
塞特不再前进，只是轻轻推了推的肩膀，这是催促的意思。
格拉德丝毫没料到这一切会这样的顺利，对眼前的一切也感到陌生起来。但几经犹豫后，他还是走近了，抓住了金色圣杯的边缘。
那金灿灿，流光溢彩的光晕在一瞬间柔和地笼住了他。他看到混乱，平静，最后是自己的脸。
自己的脸？……
格拉德尚未想明白，就看到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庞贴近了，随后轻柔地环抱住他。
铃兰的香气一时间馥郁非常。随后是大片大片白色的茫然，却有别的什么东西，在眼前一下子清晰生动起来……
“这就是真实。” 格拉德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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