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轩听到“罗湖”这几个字，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你看中了罗湖那边？那个地方……目前可不算什么好地方啊。地势低洼，配套几乎为零，离市中心也远。现在好多人都看好上步或者靠近口岸的地方。小默哥，那么多片区，你怎么偏偏看中那里了？”
陈默暗道：我总不能跟你说那里未来是罗湖的核心区，通地铁，有大型商超，房价一飞冲天吧？
陈默面上不动声色，笑了笑，找了些听起来合理的理由：“我也就是初步看看。觉得那边现在地价相对便宜，而且靠近深圳河，环境视野可能开阔些。我觉得，特区要发展，总不能只围着口岸那一小块地方，总得向外扩。罗湖那边，未来升值空间说不定比较大。”
他这个解释，半真半假。
地价便宜是真的，但“环境视野好”在81年的罗湖小区根本谈不上，更多是托词。
不过这个说法，倒是打动了陆文轩。
他身在体制，更能感受到特区扩张的决心和速度。
陆文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那边现在确实便宜……行，我回去帮你留意一下，打听打听那边的土地政策和具体情况。不过小默哥，这事急不来，而且投入不小，你得慎重。”
“我明白，”陈默点头应下，“也就是先了解了解情况。这不还得先去港岛办正事嘛，设备那边需要多少钱还没谱呢。”
眼下，尽快去港岛把丹宁布生产设备的事情落实，才是当务之急。
只有工厂顺利运转，产生效益，他才更有资本来撬动深城这片未来的热土。
第二天，两人就乘坐广九直通车前往港岛。
陆思源显得很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港岛。
比照81年国内的环境，这次去港岛跟出国也差不多了。
火车抵达九龙车站，熙攘的人流和粤语的交谈声传入两人耳中。
当陈默和陆思源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大门时，陆思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在了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
车流，前所未见的庞大车流。
在81年的内的，自行车是绝对的主流，汽车是稀罕物，私家车更是凤毛麟角，属于高级干部和极少数人的专属。
即便在京城，大街上也难得见到几辆。
可在这里，九龙的车站外，各种型号、颜色的汽车汇成一条钢铁洪流，穿梭不息。
丰田、日产、福特，还有不少陆思源叫不出名字的欧洲车，其中相当一部分明显是私人所有。
喇叭声、引擎声、行人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神摇曳。
陆思源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根本不够用。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巨幅的霓虹灯广告牌、衣着时髦步履匆匆的行人……
一切的一切，都与他熟悉的环境形成了天壤之别。
那种直观的、扑面而来的现代化气息，让他这个自小在京城大院长大、原本见多识广的干部子弟，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
陈默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了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士。
“这就……能坐上了？”陆思源看着陈默熟练地拉开车门，更是惊讶。
在内地，三轮车黄包车有的是，出租车还是第一次见。
“上车。”陈默招呼他。
陆思源晕乎乎地跟着坐进车里。
陈默用粤语对司机说：“唔该，文华东方酒店。”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陆思源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琳琅满目的商店、灯红酒绿的招牌、拥挤但秩序井然的人行道……
他以往的话痨属性此刻消失无踪，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消化着这超出他认知的繁华。
陈默付了车费，用的是刚在车站兑换的港币，两人在文华东方酒店门口下了车。
陆思源抬头望着这栋气势恢宏、设计现代的建筑，再次陷入了沉默。
酒店门童训练有素地接过行李，优雅的姿态更凸显了这里的档次。
“别愣着了，先进去吧。”陈默拍了拍陆思源的肩膀。
“啊？哦，好。”陆思源如梦初醒，跟着陈默走进旋转门。
踏入酒店大堂的那一刻，陆思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挑高极高的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奢华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衣着体面的客人低声交谈，服务员步履轻盈。
这种金碧辉煌、精致到细节的场景，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他站在那儿，还真有点不敢挪步了。
陆思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中央那盏巨大的、层层叠叠、折射着璀璨光芒的水晶吊灯牢牢吸引，仿佛那是一件来自未来的艺术品。
陈默则显得从容许多，他拿着两人的介绍信和证件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办好后，一位服务生微笑着引领他们去房间。
陆思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进入房间，陆思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
柔软舒适的大床、独立的卫生间、洁白宽敞的浴缸、锃亮的水龙头、还有那部电话机……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新奇。
最后，他停在了那面巨大的半落地窗前。
此时已是傍晚，华灯初上。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望出去，港岛的夜景如同一幅铺开的璀璨画卷。
摩天大楼化身为光的森林，霓虹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蜿蜒的道路上是流动的车灯长河，远处维多利亚港的海面倒映着斑斓光彩。
这片生机勃勃、灯火辉煌的夜色，与此时内地多数城市入夜后便陷入的沉寂黑暗，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陆思源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陈默从房间的小酒柜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开了一瓶迷你吧里的威士忌，倒了两小杯，走到窗前，递了一杯给陆思源。
“怎么样，港岛，不错吧？”陈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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