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凤栖梧桐血宫廷（肆）
part Four：稚子依乳母 毒计蚀凤台（下）
书接上回！
次日，她以采购药材为名出宫，悄悄去了一处僻静的茶楼。雅间内，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早已等候多时。
“小姐。”男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正是陆家旧部陈校尉。
“陈叔，我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查清。和士开确实在暗中收集斛律将军与东魏旧臣往来的证据，不过……”陈校尉压低声音，“那些所谓证据……多半是伪造的。”
陆令萱指尖轻叩桌面：“这样，他伪造他的，我们查我们的。我要知道，和士开背后还有谁。”
“小姐怀疑……”
“单凭一个和士开，还不敢动斛律光。”她目光渐冷，“去查查他最近与哪些宗室往来密切。”
回到宫中，已是黄昏时分。才进昭阳殿，就听见高纬的哭声。
“怎么了？”她急忙上前。
红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许是太子殿下做噩梦了，一直哭喊着要乳母。”
陆令萱接过高纬，轻轻拍着他的背：“殿下莫怕……莫怕，奴婢在这里。”
高纬紧紧抓着陆令萱的衣襟，抽噎着问：“乳母，你会一直陪着纬儿吗？”
她心中一颤，想起自己的孩子，若是还在身边，也该会这般依赖她罢。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对这个孩子，竟生出了几分真心的疼惜。
“会的。”她轻声回答，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三日后，陈校尉递来消息。
和士开最近与琅琊王高俨往来密切。
陆令萱心中雪亮。高俨是当今皇叔，对皇位早有觊觎之心。
看来，他们是要借扳倒斛律光的机会，进一步削弱皇权。
是夜，她辗转难眠。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不但忠臣蒙冤，朝局也将更加动荡。可若是插手干预，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可能付诸东流。
窗外月色凄迷，她想起丈夫临终前的嘱托：“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可是，究竟怎样的活法，才算是活着？
次日清晨，她照例伺候太子用膳。高纬忽然问道：“乳母，什么是忠臣？”
她手中汤匙微微一顿：“忠臣就是...对国家忠心耿耿的人。”
“那斛律将军是忠臣吗？”
她凝视着孩子纯真的眼眸，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便在这时，胡太后驾到，面色凝重：“令萱，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三日后，本宫要在朝会上当众揭发斛律光的罪行。”
陆令萱心中一震，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
是夜，她悄悄来到昭阳殿后的小佛堂里。这里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是她入宫后特意请来的。跪在蒲团上，她第一次感到迷茫。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该如何抉择？”
佛前长明灯摇曳不定，映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忽然，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她警觉地起身，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寝殿，她在枕下发现一张字条：“明日午时，清凉殿一叙。”
字迹陌生，她却隐隐猜到了来人身份。
次日午时，她借口为太子采摘新鲜桃花，来到僻静的清凉殿。殿内檀香袅袅，一个身着亲王常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奴婢参见琅琊王。”她躬身行礼。
高俨转身，目光如炬：“陆夫人不必多礼。本王今日约见，是想与夫人做笔交易。”
“王爷言重了。奴婢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夫人过谦了。”高俨踱步近前，“太后对夫人信任有加，朝中谁人不知？只要夫人愿意相助，待事成之后，本王定当重谢。”
“不知王爷要奴婢如何相助？”
“很简单。”高俨微微一笑，“在三日后朝会上，指证斛律光曾与太子单独相处。”
陆令萱心中冷笑，这是要坐实斛律光谋害太子的罪名。
“王爷高看奴婢了。太子殿下乃万金之躯，从未与外人单独相处过。”
“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高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明日晚间，太后要去太庙祈福，这可是个好时机。”
回到昭阳殿，陆令萱心乱如麻。
高俨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是让他得逞，朝局必将大乱。可是若拒绝，以他的心狠手辣，必定不会放过她。
是夜，她伺候高纬睡下，孩子柔软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望着这张天真无邪的睡颜，她忽然下了决心。
次日，她求见胡太后。
“太后，奴婢得到消息，琅琊王与和大人暗中往来，似乎另有所图。”
胡太后挑眉：“哦？”
“奴婢听说，他们收集的证据中，有些涉及宗室秘辛……”她适时住口，观察太后的神色。
太后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好个和士开，竟敢背着本宫搞这些小动作！”
“太后明鉴。奴婢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朝局。斛律光固然令人可恼，但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那依你之见？”
“攘外必先安内，不如……先安抚斛律光，然后集中精力对付琅琊王。”
胡太后凝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令萱，你今日为何替斛律光求情？”
陆令萱跪倒在地：“奴婢全是为了太后和太子着想。若是朝局动荡，最终受害的，还是您和太子殿下啊。”
长久的沉默后，太后缓缓开口：“起来吧。你说得对，是本宫太心急了。”
退出昭阳殿时，陆令萱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一步险棋，她终究是走对了。
三日后朝会，胡太后当众宣布：查无实据，斛律光通敌之事纯属诬告。同时，琅琊王高俨因“行为不端”被勒令闭门思过。
消息传来时，陆令萱正在教高纬读诗。孩子稚嫩的诵读声在殿内回荡，她望着窗外盛放的桃花，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局，侥幸胜出，然而她也明白，经此一事，她已经深深卷入朝堂争斗的漩涡之中。前路漫漫，只怕还有更多艰难的选择在等待着她。
夕阳西下，将昭阳殿的琉璃瓦被染成了金红色。高纬拉着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问：“乳母，明天还读诗吗？”
她俯身将孩子抱起，微笑道：“读，只要殿下想读，奴婢就一直陪着殿下。”
暮色渐浓，殿内的烛火次第亮起。
在这高耸的深宫之中，真情与假意，忠诚与背叛，永远都只在一线之间。而她，只能继续走下去，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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