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修复所”的生意,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一个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走进来,他的影子总是比他的动作慢半拍,像个拖沓的跟屁虫。
张帆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坐了半小时,影子的延迟就消失了。
一个年轻女孩哭着跑进来,说她镜子里的自己,总是在对她做鬼脸。
张帆让她对着图书馆里一面蒙尘的旧穿衣镜站了一会儿,再看时,镜子里的人就恢复了正常。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小毛病”上门。
他们不说超能力,不说法则,只说自己遇到了怪事。
而张帆,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年轻老板,总有办法解决。
他从不解释原理,有时是聊聊天,有时是喝杯茶,有时只是让对方在某个角落里发会儿呆。
渐渐地,这个挂着歪斜木牌的破图书馆,成了城市里一个心照不宣的传说。
一个晴朗的午后,阳光正好。
修复所的门口,光线扭曲了一下。
终结者就站在那里,仿佛他一直都在。
他没敲门,没说话,那身黑甲在午后的阳光下不反光,像一个吞噬光线的洞。
他只是看着张帆。
张帆正靠在藤椅上打盹,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下一秒,一股冰冷的数据流,不带任何感情,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份清单。
任务目标一:城市中心公园,坐标xxx.xxx,清理“情绪回响”。
【任务目标二:联合大学图书馆,坐标xxx.xxx,清理“概念混淆”。】
【任务目标三:东郊废弃化工厂,坐标xxx.xxx,收容“重力错乱”。】
……
清单很长,罗列了十几个地点和异常现象。
张帆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地方,这些“异常”,他很熟悉。它们不是“第一道裂缝”被修复后才出现的。
它们一直都在。
像这颗星球皮肤上,早已结痂的古老伤疤。
以前,有某种力量覆盖着它们,让它们不显眼。现在,这股力量消失了,伤疤开始发痒。
终结者,是在逼着他去当一个清创医生。
当张帆消化完这份清单,再抬眼时,门口已经空了。
终结者来得无声,去得无息。
“妈的,又玩这套!”
烈风的声音从图书馆二楼传来,他猛地推开窗户,化作一道灰色流光冲天而起。
他没去追终-结者,那没意义。
他径直向上,穿过云层,突破稀薄的空气,直到抵达大气层的边缘。
宇宙的黑暗背景下,地球像一颗温润的蓝色宝玉。
烈风停住了。
他看见了。
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终结者的身影静静悬浮着。
他像一颗最黑暗的卫星,一动不动,冰冷的数据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颗星球。
他不是离开了。
他是在监工。
烈风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和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成了被关在玻璃缸里的实验品,而那个家伙,就是拿着记录本的观察员。
他想冲过去,却又硬生生停住。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那种无力感,比身体干瘪更让他难受。
城市中心公园。
张帆,朱淋清,还有一脸不爽的烈风,走在公园的小径上。
这里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公园都没区别,老人下棋,小孩嬉闹,情侣散步。
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焦躁。
“你那破玩具车有什么好玩的!我的才是最新款!”两个小孩为了一点小事,突然就扭打在了一起。
“你到底爱不爱我!你连我今天换了口红颜色都没看出来!”一对情侣的争吵声,刺耳地划破了宁静。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一个路过的青年,莫名其妙地对着烈风吼了一句。
“你他妈……”烈风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别冲动。”朱淋清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闭上眼,秩序之力如水波般散开。
在她的感知中,整个公园的上空,盘旋着一个巨大的,肉眼不可见的旋涡。
那是由无数细碎的,五颜六色,却又蒙着一层灰败的“情绪碎片”构成的。
愤怒,悲伤,喜悦,嫉妒……
它们不流动,不消散,就像无数盘旋的秃鹫,在寻找着可以附身的目标,放大他们心中最微小的情绪波动。
朱淋清尝试着用自己的秩序之力去安抚,去梳理。
但那些碎片异常顽固。
她的力量触碰上去,就像水流冲刷着浸透了油污的顽石,收效甚微。
“不行,”她睁开眼,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里面,有‘自由意志’的烙印。它们不只是混乱的能量,更像是一段段被压缩的‘生命记录’。”
烈风抱着胳d膊,烦躁地看着这一切。
他能直接“闻”到那些情绪的味道。
那味道太复杂了,像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所有的颜色混在一起,最后只剩下让人作呕的,肮脏的褐色。
“所以呢?就站在这儿闻二手屁?”烈风没好气地问。
张帆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公园中央的喷泉旁。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那片普通人看不见的混乱旋涡。
他的左眼,那片代表寂灭的漆黑,开始缓缓转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股寂灭之力,被他高度压缩,凝聚成一根看不见的,比头发丝还细的“吸管”。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根“吸管”探入情绪旋涡的最外层。
然后,开始“吸”。
就像用吸尘器清理房间的灰尘,整个过程安静,高效,甚至可以说……有些优雅。
一缕代表“愤怒”的赤红色碎片,被吸入了“管道”中,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一团代表“悲伤”的深蓝色雾气,被吸走,连同它承载的记忆,一同归于虚无。
烈风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张帆的动作。
他能感觉到,那些情绪碎片在被吸走的瞬间,里面蕴含的,那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生机”的脉动,彻底熄灭了。
张帆不是在治疗。
他是在灭杀。
把这些曾经活过的,哭过的,笑过的证据,当成垃圾一样,彻底清除。
烈风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拳头捏紧,松开,再次捏紧。
他想冲上去质问张帆,这和赛费罗斯,和那些群星议会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看到,随着那些情绪碎片被一点点清理掉,公园里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了。
扭打在一起的小孩,被各自的父母拉开,虽然还在抽泣,但眼神里没了那股戾气。
那对争吵的情侣,互相看着对方,眼里的怒火褪去,只剩下迷茫和疲惫。
整个公园,仿佛被注入了一针镇定剂。
安静了。
也死气沉沉了。
夜。
旧物修复所。
张帆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前投下一片光斑。
他摊开手。
一团被漆黑能量包裹着的,不断蠕动的灰色气团,在他掌心悬浮。
这是他从公园里“吸”来的,所有情绪残渣的集合体。
他看着这团“垃圾”,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做了一个和白天完全不同的动作。
他将这团灰色的能量,缓缓按向自己的胸口。
那枚黯淡的四色烙印,在接触到灰色能量的瞬间,亮了一下。
灰色能量像遇到海绵的水,无声无息地被吸了进去。
紧接着,张帆感觉到,自己胸口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寂灭之种”,仿佛一个冬眠被唤醒的野兽,发出一声满足的,几不可闻的嗡鸣。
一股细微的,带着饥饿与渴望的成长感,从种子内部传来。
它喜欢这种“食物”。
每一个被“清理”掉的,带着生命印记的残渣,都在为它提供着最精纯的养分。
黑暗中,张帆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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