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进入核心环节。
如来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天宪：“金蝉子，十世修行，诚心向佛，历经磨难，取回真经，当为首功！其功德……”
他话音未落，一个苍老、枯寂，却蕴含着穿透万古寒冰力量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突兀地响彻大殿，瞬间压过了宏大的梵音！
“且慢！”
整个大雷音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诸佛菩萨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声音来源——燃灯古佛的身上。
只见燃灯缓缓从莲台上站起。
他枯瘦的身形在无量佛光中显得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寂灭、古老、仿佛能令时光停滞的气息，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
他手中那串幽暗念珠停止了捻动，每一颗珠子都仿佛睁开了一只冰冷的眼睛。
“世尊欲论功行赏，分配功德，以定佛门大兴之基。然，贫僧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燃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砸在每一个听者的心头。
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直直地刺向莲台中央的如来。
“敢问世尊？”
燃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伪装的尖锐和毫不掩饰的质问！
“您以何德？以何能？执掌这佛门至高权柄，分配这天地认可之无量功德？！”
轰！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
整个大雄宝殿瞬间哗然！
无数佛陀菩萨脸上露出惊骇、疑惑、茫然的神色。
佛心动摇！
原本璀璨庄严、如同实质般的灵山佛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几分，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如来那慈悲庄严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一丝怒意如同乌云，迅速在他金色的眉宇间凝聚。
他周身那沸腾的功德之力猛地一滞，运转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冲击瓶颈的关键时刻被打断，一股逆血几乎冲上他的喉头，被他强行压下。
“燃灯古佛！”
如来声音低沉，蕴含着雷霆之怒，整个大殿都在他的声音下微微震颤。
“尔为上古佛，当知佛门清净，法会庄严！何故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大典，动摇诸佛之心？速速退下！”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试图以无上威严强行压制。
然而，燃灯既然选择了发难，又岂会被这呵斥吓退？
他非但没有退下，反而向前一步，枯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隐隐与如来的威压分庭抗礼！
“胡言乱语？”
燃灯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刺耳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愤！
“贫僧所言，句句属实！敢问世尊，可还记得‘多宝道人’之名？！”
“多宝道人”四字一出，如同四道无形的霹雳，狠狠劈在如来的金身之上！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金身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燃灯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声音如同冰冷的毒刺，直指核心！
“昔年洪荒，截教通天圣人座下首徒，万仙阵中，受命执掌诛仙阵图！何等风光！何等信任！然，万仙阵破，截教倾颓之际，是谁？背弃师门，叛离截教，转投西方？！”
“是谁？将截教万仙之血泪，化作自身晋升之资粮，摇身一变，成了这佛门世尊，万佛之祖？！”
“一个背信弃义、欺师灭祖之徒！”
燃灯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悲天悯人的愤慨，响彻寰宇。
“德既不存，道心焉在？！如此之人，有何资格端坐这佛门至尊之位？！有何资格分配这象征天地正道的无量功德？！”
“贫僧今日斗胆一问，如此根基不正、德行有亏之人，执掌佛门，佛门大兴，究竟是福是祸？究竟是走向极乐净土，还是……坠入无间魔渊？！”
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整个大雷音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无数佛陀菩萨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后来加入佛门，对这段上古秘辛并不完全知晓。
此刻被燃灯当众揭破，如同在坚固的信仰堤坝上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佛心动摇得更厉害了！
灵山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部分古老的菩萨罗汉，如惧留孙佛、毗卢遮那佛等，脸色复杂，眼神闪烁，显然燃灯的话触动了他们尘封的记忆和某些深埋的疑虑。
如来端坐莲台，金身光芒明灭不定，周身那庞大的功德之力如同暴怒的海洋，掀起滔天巨浪，却又被他强行约束在体内，形成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
他的脸色铁青，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盯着燃灯。
他万万没想到，燃灯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以如此狠辣的方式，撕开他极力掩藏的上古伤疤！
这不仅是要动摇他的权位，更是要在他冲击瓶颈的生死关头，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体内的力量在剧烈冲突，冲击瓶颈的进程被强行打断，反噬之力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道基！
混沌深处，一片无光无暗、无始无终的混沌之中，两尊巨大的金色莲台沉浮。
接引圣人面黄肌瘦，悲苦之色更浓，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准提圣人眉头紧锁，七宝妙树杖上光华流转不定，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燃灯……太过急切了！”
准提佛母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
“因果纠缠，此劫难避。”
接引声音低沉：“多宝……终究是他心中之刺。此刻发难，时机选得极毒。”
他们想插手，稳定局面。
但就在念头刚起之时，混沌中另外几个方向，三道清光、一道造化清气如同无形的壁垒，带着淡漠而坚定的意志，无声地压了过来。
那是三清老子、元始、通天与女娲娘娘的意志！
通天圣人的气息尤其冰冷锐利，仿佛蕴含着亿万载的恨意，遥遥锁定着灵山方向。
若非有鸿钧道祖约束，只怕早已一剑斩来！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三清、女娲虎视眈眈，他们若强行干预灵山内务，必然引发圣人混战，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两位佛母只能再次闭上双目，任由那一声叹息在混沌中消散。
坐看事态发展，成了唯一的选择。
灵山的命运，已然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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