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几尾通体银白、鳞片闪烁着星辉的小鱼在浅水处倏忽游弋，速度快得像一道道银色闪电。
小六子林天生，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水里的游鱼，小脸上写满了专注和馋意。
“左边…右边…好！就是现在！”
瞅准一条稍大的银梭鱼慢悠悠游到石头边的瞬间，小六子怪叫一声，闪电般出手！那只沾着草屑泥巴的小手，带着炼气六层巅峰的迅疾速度，猛地插入水中！
哗啦！
水花四溅！
“哈哈！抓到了！” 小六子得意地欢呼，手里紧紧攥着一条拼命扭动挣扎、鳞片冰凉滑溜的银梭鱼！鱼尾甩动，溅了他一脸水珠。
“一条不够！再来一条！” 他把鱼扔到身后草地上，抹了把脸，兴致勃勃地准备再次出击。
就在这时——
“铛！铛铛铛！”
“小心！左边！”
“赵师兄！挡住它！”
“啊！我的腿！”
…
一阵隐约的、急促而杂乱的金铁交鸣声、呼喝声、惨叫声，顺着山谷的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就在溪流下游不远处，一片生长着许多高大铁灰色树木的林子后面。
小六子正准备扑鱼的动作瞬间僵住，小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他保持着趴在大青石上的姿势，歪着脑袋，仔细分辨着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打起来了？” 他小眉头微皱，脸上那点抓鱼的兴奋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和…麻烦感。
这核心区果然不太平！除了那头追着他咬的铁疙瘩，还有别的危险？听动静…好像人数还不少？打得挺激烈？
小六子第一反应是：溜！赶紧溜！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烤鱼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才炼气六层（巅峰也是六层！），掺和进去不是找死吗？万一再遇到个比铁疙瘩还猛的玩意儿…
然而，那风中夹杂的、带着明显清虚观口音的呼喝声和惨叫声，又让他心里有点…不得劲？
“好像是…咱们观里的人？” 小六子嘀咕着，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虽然惫懒怕死，但毕竟在清虚观长大，听着那些熟悉的“师兄”“师妹”称呼，听着同门遇险的呼救…让他完全当没听见，拍拍屁股走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啧…麻烦！” 小六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看了看手里刚抓的、还在扑腾的肥美银梭鱼，又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脸皱成了苦瓜。烤鱼的诱惑和同门的呼救在他脑子里激烈交战。
最终，一种“我就偷偷看一眼，情况不对立马跑路”的鸵鸟心态占了上风。
“唉…鱼啊鱼，委屈你再等等…” 小六子恋恋不舍地把银梭鱼丢回溪水里，那鱼如蒙大赦，嗖一下没影了，然后像只警惕的狸猫，从大青石上滑下来，弓着腰，借着溪边茂盛水草的掩护，蹑手蹑脚地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绕过几丛巨大的、开着碗口大白花的月华玉心莲，穿过一片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铁灰色树林，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小六子躲在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铁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着林间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望去。
这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空地中央，战况极其惨烈！
被围攻的，赫然是五名穿着清虚观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三男两女，小六子都认识：领头的正是之前被大师兄点过名、有筑基初期修为的赵武师兄！还有李山、王虎两位炼气巅峰的师兄，以及周师妹和孙师妹两位炼气后期的师姐。
此刻，五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勉强支撑的防御圈，个个身上带伤，气息紊乱，道袍破损，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赵武师兄左臂无力地垂着，似乎受了重创，脸色苍白，却依旧挥舞着一柄青光闪烁的长剑，死死抵挡着正面最猛烈的攻击。李山和王虎也是浑身浴血，法器光芒黯淡，显然消耗巨大。两位师妹更是花容失色，嘴角溢血，操控的飞剑和符箓都显得摇摇欲坠。
而围攻他们的敌人…
不是妖兽！也不是其他宗门的修士！
而是一群…铁木傀儡！
这些傀儡身高接近一丈，通体由山谷中随处可见的铁灰色、质地坚硬如精钢的铁木构成！关节处由更坚韧的金属轴承连接，动作虽然略显僵硬，却力大无穷！它们的头颅是简单的球形，没有五官，只有眼眶部位镶嵌着两颗散发着冰冷红光的晶石，不断扫描着目标！
数量足有十二具！它们行动间配合默契，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有的手持巨大的铁木重剑，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砍；有的双臂前端弹出锋利的旋转锯刃，发出刺耳的嗡鸣，试图切割防御圈；还有的则在外围游走，手臂上镶嵌的圆孔不断射出尖锐的、带着破灵效果的铁木短矛，如同毒蛇般刁钻地袭扰！
铛！铛！铛！
沉重的铁木重剑狠狠劈在赵武的剑光上，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赵武连连后退，嘴角再次溢血！
嗤啦！一道旋转锯刃擦着周师妹的飞剑掠过，带起一溜火星，差点将飞剑绞断！吓得周师妹脸色煞白！
嗖！一支铁木短矛如同毒蛇出洞，刁钻地射向防御圈最薄弱处——孙师妹的小腿！王虎怒吼一声，用一面小盾勉强格开，小盾却被震得灵光狂闪，几近破碎！
“结阵！守住！它们关节是弱点！” 赵武嘶声怒吼，声音带着绝望。他们五人结成的防御阵法在傀儡悍不畏死、配合精密的围攻下，已经岌岌可危！灵力消耗巨大，伤势不断加重，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赵师兄！灵力快耗尽了！” 李山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周师妹小心背后！” 王虎目眦欲裂，却救援不及！
“啊——！” 孙师妹发出一声痛呼，一道旋转锯刃的余波扫过她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
眼看防御圈就要被彻底撕碎！
躲在铁木树后的小六子看得心惊肉跳，小脸发白。他虽然惫懒怕死，但看着同门师兄师姐浴血奋战、险象环生，尤其是看到孙师妹受伤，心里也揪了一下。
帮忙？
怎么帮？
冲上去？他这小身板，还不够那些铁疙瘩一剑劈的！他那点炼气六层的灵力，估计连人家木头皮都蹭不破！除了送人头，还能干嘛？
跑路？
好像…也不太合适？万一被发现了，以后回观里还怎么混？二师兄的钳子、四师兄的剑、五师姐的后颈皮…想想就腿软。
小六子急得抓耳挠腮，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缩在树后，探头探脑地看着那些力大无穷、动作机械却配合精密的铁木傀儡，目光下意识地在它们身上扫视着。
关节…赵师兄刚才喊了，关节是弱点？
他眯着眼仔细看去。那些傀儡的肘关节、膝关节、肩关节等连接处，确实能看到明显的金属轴承结构，虽然包裹在厚实的铁木外壳下，但连接缝隙似乎相对薄弱？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小灯泡，“啪”地一下在小六子脑子里亮了起来！
“打关节…好像…不用冲过去？” 他眼睛一亮，低头在脚边的落叶和碎石堆里飞快地扒拉着。
很快，他找到了一块趁手的“武器”——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带着几个天然形成的、尖锐棱角的灰黑色石头！石头沉甸甸的，棱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就你了！” 小六子掂量了一下，手感不错，够分量，棱角够尖！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小六子！别怕！扔完就跑！绝不纠缠！”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目光在混战的傀儡群中飞快地搜寻着目标。很快，他锁定了一具正挥舞着铁木重剑、对着赵武师兄疯狂劈砍、将赵武逼得连连后退、防御圈因此剧烈动摇的魁梧傀儡！
那傀儡背对着小六子藏身的大树，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次全力劈砍时，它那覆盖着铁木外壳的右肘关节处，都会因为巨大的发力而出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露出了里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轴承！
机会！
小六子心脏砰砰狂跳！他猛地从树后站直身体，也顾不上什么姿势标准了，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外加炼气六层巅峰的灵力辅助），将那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朝着那傀儡右肘关节处露出的那一丝微小缝隙，狠狠地砸了过去！
“中——！！！”
石头脱手而出，带着小六子全力的投掷和一丝微弱的灵力加速，划出一道算不上优美、甚至有点歪歪扭扭的抛物线，呼啸着飞向战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立刻引起了混战双方的注意！
“小心暗器！” 一个外围的傀儡眼中红光大盛，瞬间锁定了飞来的石块！它手臂抬起，锯刃旋转，试图拦截！
赵武等人也看到了飞来的石头，先是一惊，以为是敌人的新手段，但看到那石头飞行的轨迹和速度…又觉得有点…儿戏？
“谁？！” 赵武厉声喝问，目光锐利地扫向石头飞来的方向，正好看到铁木树后那个一闪而逝、迅速缩回去的、有点眼熟的…小脑袋？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略显滑稽的一“石”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
那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所有人（和傀儡）或惊愕、或嘲讽、或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竟然…极其“巧合”地、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具试图拦截的傀儡旋转锯刃的边缘，以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继续飞向它的目标！
更“巧”的是！
那具正全力劈砍赵武的魁梧傀儡，似乎也感应到了背后的袭击，猛地想要拧身躲避！可它全力劈砍的动作已经用老，重心前倾，这突然的拧身动作非但没能避开，反而使得它右肘关节处因为发力扭曲，那道原本极其细微的缝隙…瞬间扩大了一丝！
噗嗤！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钝器刺入朽木的声音响起！
在赵武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另外几具傀儡冰冷的红芒注视下！
那块棱角尖锐的石头，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进了那具魁梧傀儡右肘关节处瞬间扩大的缝隙里！尖锐的棱角，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深深地楔入了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轴承内部！
“嘎吱——！！！！”
一声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猛地从那傀儡的肘关节处爆发出来！
那具正高举重剑、准备再次劈下的魁梧傀儡，整个右臂的动作瞬间僵住！紧接着，它的右臂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反关节的角度，软绵绵地垂落下来！那柄沉重的铁木重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傀儡眼中冰冷的红芒疯狂闪烁，似乎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故障。它试图抬起右臂，但肘关节处火花四溅，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条手臂如同废铁般耷拉着！
核心枢纽受损！平衡系统瞬间紊乱！
这具作为攻击主力的魁梧傀儡，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如同喝醉了酒般，朝着旁边一具正举起锯刃准备切割的同伴傀儡…歪歪斜斜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两具铁木傀儡狠狠地撞在一起！锯刃擦着另一具傀儡的铁木外壳，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和木屑！原本精密无间的围攻阵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内讧”打乱！连锁反应产生！旁边的几具傀儡为了躲避碰撞，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混乱！
“机会！！！” 赵武虽然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但身经百战的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他眼中精光爆射，强忍着左臂剧痛，将全身残存的灵力疯狂灌注到手中长剑！
“清虚剑阵！破军式！杀——！！！”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赵武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凌厉剑气，如同青龙出海，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狠狠地斩向面前那几具因为阵型混乱而短暂失去配合的傀儡！
李山、王虎、周师妹、孙师妹也瞬间反应过来！虽然同样震惊于这匪夷所思的变故，但求生的本能和战斗经验让他们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将最后的力量化作最猛烈的攻击，狠狠砸向混乱的傀儡群！
轰轰轰！铛铛铛！
剑气纵横！符箓炸裂！法器轰鸣！
失去了精密配合和主攻手牵制的傀儡群，在五人拼尽全力的反扑下，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几具傀儡被狂暴的攻击直接轰碎了核心晶石，眼中红芒熄灭，轰然倒地！剩下的傀儡阵型大乱，攻势瞬间瓦解！
“撤！快撤！！” 赵武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嘶声吼道！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必须趁乱脱离！
五人如同脱困的猛虎，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化作五道流光，朝着小六子藏身方向的反面，那片更加茂密的铁木林深处，亡命般遁逃而去！留下几具报废的傀儡和一地狼藉。
整个战斗从石头飞入到清虚观五人遁逃，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快得如同电光火石！
直到赵武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铁木林深处，打斗声和呼喝声彻底平息，只剩下几具报废傀儡散发的微弱灵力波动和满地狼藉。
小六子才敢从藏身的巨大铁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他先看了看远处那几具冒着烟、一动不动的报废傀儡，又看了看赵武等人消失的方向，小脸上满是茫然和…一点点的后怕。
“打…打完了？跑了？” 他挠了挠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随手一扔，造成了多么关键、多么匪夷所思的后果。
他只看到自己扔出去的石头好像砸中了某个傀儡，然后那傀儡好像跟同伴撞了一下，场面有点乱…再然后…赵师兄他们就爆发了，把傀儡打趴下几个，然后…跑了？
“呼…吓死小爷了…” 小六子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跑得快…没被发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摸了摸怀里，感觉有点亏。那块石头棱角挺尖的，丢了怪可惜…
“算了，破石头有的是。” 小六子甩甩头，把这点小遗憾抛到脑后。同门跑了，傀儡废了，危险解除！
巨大的放松感和…强烈的饥饿感，瞬间涌了上来。
“饿死了饿死了！” 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瞬间把刚才的惊险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同门遇险，什么傀儡大战，哪有填饱肚子重要？
“我的鱼！” 小六子眼睛一亮，想起了那条被他放生的肥美银梭鱼。他立刻转身，像只撒欢的小狗，兴冲冲地朝着小溪边奔去，嘴里还哼起了更加欢快的小曲。
“烤鱼烤鱼！香喷喷的烤鱼！小爷我来了——！”
至于那几位惊魂未定、死里逃生、正在密林深处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激烈讨论着“刚才那救命石头到底何方神圣”的同门师兄师姐？
关他小六子什么事？
他现在只想美美地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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