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裹着霉味涌进鼻腔，方仁杰的后颈沁出冷汗。
石门闭合的闷响还在耳边震颤，外面锁魂梭划破空气的尖啸却更近了，像根细针直扎太阳穴。
他能清晰听见柳姑娘的呼吸——比平时快了三倍，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喷在他后颈，倒比铜钲更让他安心些。
\"系统提示。\"机械音突然炸响在脑内，惊得两人同时缩了缩肩。
这神秘的系统，自方仁杰踏入这未知之地就时常出现，它的规则和来历一直是个谜。
方仁杰只知道，系统会在关键时刻给出选择，而这些选择往往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方仁杰摸到柳姑娘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像小时候奶娘哄他吃药时的暗号。
【检测到密室机关触发，当前可选：1激活判官印破解机关（消耗10点判力）；2尝试解读墙上血字（需基础推理能力）】
方仁杰喉结动了动。
判官印是前几日破获\"绣春刀失窃案\"时系统奖励的，能短时间内增强五感，可现在判力只剩15点——若用来破机关，万一外面那群血影教的狗东西冲进来，连防身都不够。
他想起石壁上那句\"唯有信任者可承吾志\"，指节抵着柳姑娘的掌心轻轻叩了两下。
\"柳姑娘，火折子。\"他声音压得极轻，指腹擦过她袖中凸起的银梭，\"借个光。\"
柳姑娘没说话，只将火折子塞进他掌心。
火星\"呲啦\"炸开的瞬间，方仁杰看清了石壁上的血字——暗红的墨迹边缘泛着黑，像是掺了某种矿物颜料，笔画间藏着极浅的断痕，像被刀背刮过的竹简。
\"是《判官诀》里的'拆字锁'。\"他脱口而出，指尖沿着\"信\"字的最后一笔划下去，\"奶娘教过，神判门的密文要拆成三部分：形、音、意。\"柳姑娘的脑袋凑过来，发梢扫过他耳垂，\"你看这'任'字，单人旁的竖线比平常短三分——\"
\"是'人'字少了半笔，代指'半人'。\"柳姑娘突然插话，她的指尖点在\"试\"字的戈钩上，\"这里的钩锋压得太低，像极了我在情报阁见过的西夏文书，'试'在西夏语里是'证'的意思。\"
方仁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半月前在破庙，柳姑娘为救他硬接了杀手一掌，当时她也是这样，一边咳血一边翻着染血的密报说\"左三右七\"；想起上个月替张屠户找走失的猪，是她蹲在臭水沟边，用指甲刮开泥块，露出半枚带血的铜扣——原来那些\"巧合\"，都是她藏在袖中的锋芒。
\"合起来是'半人证'。\"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凑近血字，\"《判官诀》基础篇说过，拆字锁的答案藏在缺笔处。\"话音未落，石壁突然发出\"咔\"的轻响，暗红的字迹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道半指宽的暗格，里面躺着两样东西：一面青铜面具，和一柄缠着血线的短匕。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时，方仁杰正盯着面具上的云纹——和他怀里的青铜钥匙如出一辙。
【检测到神判遗物，可选：1佩戴面具；2取匕首防身；3两者皆取（风险提示：可能触发未知传承）】
方仁杰心中思索着系统的提示，这未知的传承充满了诱惑和危险，但此时情况紧急，已不容他过多犹豫。
\"都拿。\"他几乎是立刻抓住短匕，另一只手将面具扣在脸上。
青铜贴着皮肤的刹那，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他踉跄着撞在石壁上，却听见有人在耳边轻笑：\"小崽子，终于肯戴这劳什子了？\"
是个沙哑的男声，混着陈年酒气，像极了奶娘常说的\"老祖宗\"。
方仁杰瞳孔骤缩，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雪夜的祠堂里，白胡子老头将面具按在婴儿脸上；血洗神判门那日，同样的面具被劈成两半，溅满暗红；还有方才密室里，柳姑娘捡起碎片时，月光下严丝合缝的云纹......
在这无数画面闪过之后，方仁杰的脑海中逐渐清晰了一个概念，神判门的传承似乎与这面具和钥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想起来了？\"那声音突然严肃，\"要开武库，得先过'信任之试'。\"方仁杰摸着怀里的青铜钥匙——此刻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最后一块碎片在你这儿，但神判门的传承从来不是一人之责。\"
\"外面有十二把锁魂梭，三柱香内就能撬开石门。\"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方更夫？\"柳姑娘的手搭上他肩膀，带着薄茧的掌心贴住他后颈，\"你额头烫得吓人。\"
方仁杰摘下面具，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短匕的血线上。
他转头看向柳姑娘，月光从石缝漏进来，照得她眼尾的泪痣泛着淡红——和二十年前神判门密卷上，\"信任者\"的标记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第三次响起，这次连机械音都带着电流杂音：
【信任之试触发：是否将最后一块青铜碎片交予同伴保管？】
柳姑娘的手指还停在他后颈，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外面传来锁魂梭撞击石门的闷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摸到柳姑娘袖中的银梭动了动——不是要攻击他，是在替他挡住飞溅的碎石。
方仁杰攥紧青铜钥匙，钥匙上的暗金纹路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手腕爬到指尖，最后停在柳姑娘手背的薄茧上。
\"柳姑娘。\"他轻声说，将钥匙塞进她掌心，\"帮我收着。\"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嗡鸣，柳姑娘的手指缓缓蜷起，将钥匙攥进手心。
石门之外，锁魂梭的尖啸突然变了方向——有人喊了声\"小心\"，接着是利刃入肉的闷响。
方仁杰摸向短匕，却见柳姑娘冲他眨了眨眼，耳坠在月光下晃出银弧：\"放心，我藏钥匙的地方，连血影教的老祖宗都找不到。\"）
青铜钥匙离手的刹那，方仁杰的指尖还残留着柳姑娘掌心的温度。
系统提示音像退潮的浪，在脑内嗡鸣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密室穹顶碎石坠落的脆响——信任测试通过了。
柳姑娘攥着钥匙的手微微发颤，月光从石缝漏进来，照得她眼尾的泪痣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方仁杰刚要开口，整面石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两人同时踉跄后退，只见原本刻着血字的位置裂开一道半人高的暗门，潮湿的风裹着铁锈味涌来，混着若有若无的金属撞击声。
\"走。\"方仁杰摸出短匕护在身前，另一只手虚虚挡在柳姑娘肩后。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一下比一下急——这是神判门的武库，藏着二十年前灭门案的秘密，也藏着他追查了十年的答案。
通道不长，七步后便是尽头。
方仁杰的短匕尖刚触到空气里浮动的尘埃，脚步突然顿住。
武库入口的青石板上，立着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
\"你......\"柳姑娘的银梭\"唰\"地弹出半寸，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方仁杰认得这道影子——半月前在城南废井，他亲眼见黑袍人被锁魂梭贯穿胸口，坠进深潭时血花溅了他半张脸。
可此刻这人的肩背挺得笔直，连袍角都没沾半点水痕，像尊刻在墙上的鬼影。
\"惊讶？\"黑袍人掀起兜帽，露出张被刀疤割裂的脸，左半边是正常人的皮肤，右半边却泛着青灰，\"神判门的武库，怎会让将死之人守着？\"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扫过方仁杰时，后者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双眼睛，和方才面具里那个\"老祖宗\"的声音，有着同样的沧桑感。
方仁杰的手指在短匕柄上摩挲两下。
系统没提示危险，但直觉告诉他，此刻说错一个字都可能让柳姑娘卷入杀局。
他盯着黑袍人右脸的青灰，突然想起奶娘说过的\"尸毒锁魂\"——那是江湖邪派用活人生祭的禁术，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七日。
\"你能走到这里，\"黑袍人抬手，指尖划过入口处的云纹，武库深处顿时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证明你确实配得上这个位置。
但接下来的选择......\"他突然转头，刀疤在月光下裂开一道狰狞的缝，\"才是决定你是成为神判门的继承者，还是它的终结者。\"
柳姑娘的银梭完全弹出，抵在方仁杰肘后——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预警\"暗号。
方仁杰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蓄力。
他想起方才她藏钥匙时说的\"连血影教老祖宗都找不到\"，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轻轻往下压了压。
\"什么选择？\"他声音稳得像块沉水石。
黑袍人笑了，青灰的右脸扯出诡异的弧度：\"武库里有三卷《神判要术》，一卷修智，一卷练武，一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仁杰怀里的短匕，\"揭密。
但门只能开一次，选一卷，其余两卷将永远封入地心。\"
方仁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神判门灭门夜，奶娘曾提及一个神秘的势力——九局大人，据说历代神判很多都折在了他们手里。
同时，破\"血衣书院案\"时，用《判官诀》拆字锁找到的密信末尾写着\"武失智则暴，智离武则弱\"。
系统突然在脑内闪过一行小字：【检测到核心传承抉择，剩余思考时间：三息】。
\"选两卷。\"他脱口而出。
黑袍人的瞳孔骤缩，青灰的右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可能！
历代神判......\"
\"历代神判都死在九局大人手里了。\"方仁杰打断他，短匕上的血线突然泛起红光，烫得他掌心发麻，\"奶娘说过，老祖宗创神判门时，本就想让智武同修。
是后来有人怕了，才改了规矩。\"
柳姑娘突然捏了捏他的手腕。
他转头，正撞进她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犹豫，只有和他一样的灼热度。
\"我选智武两卷。\"方仁杰向前一步，短匕尖抵住黑袍人咽喉，\"第三卷......\"他笑了，\"等我揪出九局大人，亲自来取。\"
机关的轰鸣突然变调，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黑袍人盯着方仁杰眼底的光，青灰的右脸缓缓裂开细小的血缝——尸毒锁魂的禁术要失效了。
他突然抬手，掌风卷着方仁杰的短匕飞向武库深处，同时低喝：\"记住，信任不是终点，而是代价！\"
话音未落，武库入口的青石板突然下沉。
方仁杰本能地拽住柳姑娘往旁扑，却见黑袍人逆着下沉的石板走向深处，他的黑袍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后腰别着的半块青铜面具——和方才方仁杰戴过的那面，严丝合缝。
\"方更夫！\"柳姑娘的惊呼混着碎石坠落声炸响。
方仁杰翻身滚地，抬头时正看见最后一线天光被石门切断。
黑暗中，他摸到柳姑娘的手，还紧攥着那枚青铜钥匙，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团烧不熄的火。
武库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震。
方仁杰摸出火折子点燃，跳动的火光里，柳姑娘眼尾的泪痣泛着淡红，和密卷上\"信任者\"的标记重叠成影。
\"他说的代价......\"柳姑娘轻声道，指尖抚过石门上新浮现的血字，\"会是什么？\"
方仁杰将短匕插在两人中间的地上，火光在刃身上跃动，映得\"神判\"二字锃亮如星。
他望着黑暗深处，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朝着武库最核心的位置，越走越远。
\"不管是什么。\"他握紧柳姑娘的手，\"至少我们没选错。\"
（远处传来机关齿轮咬合的轰鸣，石门闭合的闷响震得火折子忽明忽暗。
黑暗中，两道影子紧贴着石壁站定，听着那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更深处——那里，藏着神判门的秘密，藏着九局大人的阴谋，也藏着方仁杰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触到的，名为\"真相\"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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