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全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
“阿正，船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海军那边的路子你也打通了，这最大的麻烦解决了啊！我这边的交接手续也办得七七八八了，就等着跟船一起回国了！这……这节外生枝的，万一后面再出什么变故怎么办？夜长梦多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
按照他的想法，捡了这么大一个漏，用两百万美元买下了价值远超于此的远洋渔船，现在最稳妥，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马上把这宝贝疙瘩开回国内，稳稳当当地停进自家的港口，那才算是真正落地为安。
多留在苏联一天，就多一分不确定的风险。
许正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洪，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你的担心我明白，怕节外生枝，怕夜长梦多。但你想过没有，我们这次来苏联，最大的收获难道就仅仅是这一艘船吗？”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洪德全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抛出了他的真正意图。
“老洪，我们的目光要放得更长远一些！你人现在就在宝山里，怎么能只捡了一块最大的金子就想着赶紧跑路呢？老毛子这边，好东西可远不止这一艘船啊！”
洪德全在电话那头屏住了呼吸，他似乎隐约抓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晰，只能下意识地追问。
“好东西？还有什么好东西？阿正，你的意思是……”
“钱！老洪，你忘了我们还剩下一大笔钱吗？”
许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买这艘船，我们原本的预算是要高出很多的，现在只花了两百万，剩下的资金还非常充裕！你就这么空着手，或者说只带着一艘船回来，你不觉得太亏了吗？这简直是入宝山而空手归啊！”
许正开始一步步地引导他，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老毛子他们现在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有切身体会。要不是他们内部困难重重，急需外汇和物资，怎么可能把这样一艘几乎是崭新的远洋渔船，以区区两百万美元的白菜价就卖给我们？这本身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洪德全在那边下意识地点头。
他回想起这几天在苏联的所见所闻，商店货架的空旷，人们脸上那种难以掩饰的焦虑和对消费品的渴望，以及官员们在谈判桌上对美元那种近乎饥渴的态度……这一切都印证了许正的判断。
许正继续说着，话语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洪德全的思路。
“他们困难，就意味着他们有很多东西急于出手换钱！不仅仅是船！那些他们自己可能因为经济停滞而用不上，或者维护不起，但对于我们正在大力发展经济的国家来说，却是极其宝贵和急需的工业生产资料！”
他的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老洪，你不要怕花钱，就在当地，继续扫货！重点目标，给我盯上他们的重型机械！比如大型拖拉机、联合收割机、还有挖掘机、推土机这些工程机械！以及尽可能多的配套配件和维修工具！这些东西，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只要价格足够低，低到让我们觉得运回去就是血赚的地步，就大胆地吃下来！”
“拖……拖拉机？收割机？挖掘机？”
洪德全被这一连串的名词给砸得有点晕，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本能地感到一阵担忧，这些可都是笨重无比的大件工业品啊！
不是小商品，这玩意儿搞一大堆回去，怎么处理？卖给谁？
他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阿正，这些东西好是好，可……可这都是大件啊！这……这量要是大了，运回去怎么消化？怎么转手？这可不是海鲜，拉回去就能摆摊卖掉的。万一砸手里，这资金可就被套住了，风险太大了！”
这是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正常思维，考虑的是流通和变现的风险。
然而，许正听完他的担忧，不但没有觉得麻烦，反而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洪啊老洪！”
“你真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啊！你忘了我老丈人是干什么的了？你仔细想想，他现在主管的是什么工作？”
“嗡！”
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洪德全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困惑、担忧、迟疑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和极度兴奋！
对啊！他怎么把这尊大佛给忘了！
许正的老丈人向军，可是市主官啊，而且主要管的领域就包括农业、工业生产和经济建设啊！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大力发展农业机械化、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对于大型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工程机械的需求是多么巨大？
而国内的生产能力一时半会儿根本跟不上旺盛的需求！
如果他能从苏联弄回去一大批价格极其低廉、质量过硬的大型机械，那还需要担心销路吗？
那根本就不是销路问题，那是雪中送炭，是解燃眉之急！
向军那边只需要稍微牵个线，甚至只需要放出风去，各个县的农业局、农机站、大型国营农场、还有那些开始承揽工程的建筑公司，还不得抢破头？！
这哪里是风险？这分明是打通了通往金山的捷径！
这一转手，就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利润！
而且还能顺带帮老丈人解决实际问题，巩固关系，这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天大好事！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洪德全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极度的兴奋。之前的疲惫和归心似箭的情绪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针强效兴奋剂，瞬间变得红光满面，斗志昂扬！
“明白了！阿正！我彻底明白了！！”
“高！实在是高啊！你这眼光真是太毒了！看得太远了！你说的对，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毛子这边这些东西堆着也是堆着，卖废铁都嫌麻烦，我们这是帮他们解决困难，他们还得感谢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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