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烧烤摊散场后,我们几个提着那摞沉甸甸的现金回到了临时的住处,轩哥果然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没有参与分钱,他把那摞钱推回到我们中间,语气不容置疑:“凯哥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我拿了卡,就够了,这钱,你们几个分干净,一分都不许留给我。”
我们看着他,知道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数了数,厚厚一叠,我们几个人每人分到了将近一万块,手里捏着那捆崭新的钞票,心里五味杂陈,这钱和以前家里给的生活费完全不同,它仿佛沉甸甸的,还带着血腥气。
第二天一早,轩哥就带着唐磊和贺飞离开了,直奔炙夜,开始筹划重新装修和开业的事情,他们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光,那是一种找回目标和希望的光芒。
我们几个也默契地开始撤离帝都,没有告别,没有声张,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帝都依旧夜夜笙歌,人来人往,除了泽叔,宝哥,凯哥等核心的几个人,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这几个曾经在这里搅动过风云的少年已经离开,就像凯哥说的,底层的混混来来去去太正常了,挣不到钱,或者腻了,自然就走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离开学还有两天,我们揣着这笔在我们眼里的巨款,感觉走路都带风,首要任务,自然是带着各自的女朋友疯狂购物,温绕一直想买条金链子,我二话没说,直接在一个金饰柜台,数出三千块钱,给她买了条不算粗但很精致的链子,看着她戴上项链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容,我觉得这钱花得值,比在龙宫打打杀杀痛快多了,她也正式决定了,温九给他找的关系,去实验中学上学,以后就是我的直系学妹了,我还被温九叫去一顿威胁加警告,说让我以后收敛点,要是让她妹妹抓到我和别的女的不清不楚的,他用他的斧头砍我一条腿,我反抗无效,还被他一顿打。
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泡在刘政家里,我们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抽的玩的,仿佛要把前段时间缺失的普通少年的快乐全都补回来,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两个月我们过得昏天暗地,肆意挥霍着暴风雨后的短暂平静。
但快乐底下,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尤其是在刘政家那个大大的客厅里,有时候玩着玩着,会突然觉得空旷,会想起以前这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烟雾缭绕。
很快,开学的日子就到了。
博森走的时候,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和荣亮、笛飞、刘政,四个人都被分在了高二同一个班,他舅舅是副校长,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件小事,站在实验中学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大门口,看着身边穿着同样校服,行色匆匆的同学,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了我。
走进新教室,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找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荣亮还在旁边嬉皮笑脸地讨论晚上去哪玩,笛飞在埋头整理新书,刘政则已经开始和一些熟悉的人打成一片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难受劲儿突然涌了上来,堵在喉咙口,涩涩的,我想起了那个晚上,在炙夜还未开业,空旷的大厅里,我们一群人,歃血为盟,当着关二爷的面磕头拜把子,当时烟气缭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年少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郑重和热血。
“喂,想啥呢?”荣亮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声音有些低哑,不由自主的说道:“你看,现在就剩下咱们哥几个了。”
这话一出,旁边嬉闹的荣亮也安静了下来,笛飞抬起头,刘政收回了目光,他们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邹胜去当兵了,听说在很苦的边防,铁蛋去了上海戒毒,博森远走海外,去了一个我们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国家,当初拜把子的兄弟,散的散,走的走。
曾经那么热闹的一群人,如今在这熟悉的县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里,真的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教室窗外,阳光正好,九月的风吹动着香樟树的叶子,哗哗作响,新学期的喧嚣扑面而来,而我们四个,坐在崭新的教室里,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包裹着。
我们四个正沉浸在物是人非的惆怅里,教室门口的光线一暗,走进来两个身影,瞬间吸引了班里不少男生的目光。
是两个女生,而且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高挑一些的是任溪,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气质清冷,旁边挽着她胳膊,显得更娇俏活泼的,赫然是童言。
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还来了这个班?
我们几个都愣了一下,笛飞反应最快,立刻站了起来,憨笑着朝她们招手:“媳妇!这边!”
童言闻声看过来,脸上露出笑容,拉着任溪就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笛飞旁边的空位坐下,任溪则安静的坐在了她旁边。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笛飞,又看了看任溪,任溪察觉到我的目光,表情很自然,甚至还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她打胎那件事带来的阴霾确实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再提。
笛飞挠着头,一脸傻笑地问童言:“媳妇,你咋也分到这个班了?之前没听你说啊。”
童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肯定是博森走之前安排的啊,你们几个傻逼光想着你们老爷们能在一起,就没想着把我们老娘们也弄过来?还得靠我们自己打听,那分班表上都没有我们的名字,害我们跑到教务处去问。”
我们几个被她说得有点尴尬,讪讪的笑了笑,确实,博森考虑得很周到,把我们都拢到了一起,只是我们之前完全没往女生这边想,荣亮赶紧打圆场:“来了好,来了热闹。”
气氛刚刚因为女生的加入变得活络起来,刘政兜里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那点因为感慨而生的忧郁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贱贱的表情,历经千难万险,他终于拿下了八龙一凤的王玲,现在正处于热恋期,每天被王玲训得和孙子一样。
“喂?媳妇,啊?在哪呢?我靠,这么猛?行行行,马上到,等着啊!”刘政挂了电话,眼睛放光,对着我们一挥手:“别他妈在这儿悲春伤秋了,走,看热闹去,新高一两拨人,第一天开学,在校门口就打起来了!阵仗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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