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宿枕 —— 暗夜遣舞棉絮翩,叶落自有白雪居。一缕庭霞清梦止,却闻满城梅花香。
宫灯在檐角先醒来,像谁把朱砂砚扣进雪里,暖红慢慢晕开,沿着石纹一路淌到夏至枕畔。
他蜷在青缎被中,指尖摩挲被角磨出的绒边,那细响竟与洛阳五马寺秋深时银杏坠地的声音叠在一起:金黄扇面掠过凌霜的发,兰芷香被阳光烘得绵软,此刻化作雪片簌簌扑窗,轻得像绣娘失手掉落的棉絮,怕惊碎夜的骨瓷。
古宅的阁楼卧室藏着江南冬夜的精巧,雕花拔步床的围栏上刻着《西厢记》的戏文片段,崔莺莺的眉眼在暗夜中若隐若现,床前的脚踏铺着羊毛毡,踩上去悄无声息。
床榻边立着一只紫铜汤婆子,裹着靛蓝布罩,里面的热水还留着余温,像藏着一颗小小的太阳。“这雪下得蹊跷,倒像老天撒棉絮似的。”他喃喃自语,起身披了件月白夹袄,领口缝着一圈兔毛,暖得贴肤。
踩在水磨青砖上,凉意顺着袜底往上爬,恰如诗句里“棉絮”的双关意,既是檐外纷飞的雪片,蓬松得能托住月光,也是枕中因翻身扬起的旧棉,带着经年的暖意与烟火气。
古宅的窗是雕花格扇,冰裂纹里嵌着新雪,透过缝隙望出去,庭院里的老梅枝桠如铁划银钩,遒劲的枝干上积着的雪像裹了层云絮,风一吹便簌簌往下掉,落在阶前的银杏叶上——那些秋末未落的残叶,卷曲着褐红的边缘,像老人皱起的眼角,此刻竟成了白雪的温床,雪粒先沾住叶尖,再慢慢铺展,将枯叶的褶皱填满,倒呼应了“叶落自有白雪居”的禅意。
檐角的飞檐翘角如翚斯飞,是江南特有的嫩戗发戗工艺,45度的弧度将积雪巧妙导流,远抛出台基三丈开外,避免了雨水侵蚀墙面的烦恼。夏至仰头望着那曲线优美的檐角,角脊上蹲着的吻兽覆着白雪,像蹲守时光的老者,忽然想起“如鸟斯革,如翚斯飞”的古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缠枝莲纹样,木纹深陷,是岁月刻下的指纹。
这古宅是祖父留下的,斗拱层叠如蜂房,回廊曲折似游龙,木柱上的漆皮虽有些剥落,却仍能窥见当年的朱红艳丽,秋时在洛阳看惯了五马寺的雄浑殿宇,此刻倒觉得江南的精巧更合心境——就像雪是冷的,却被他写成了黑夜遣来的舞者;孤寂是沉的,却能在梅香里泡得绵软。
忽有一缕暖红破窗而入,在床榻边投下细长的光影,像谁剪了段朝霞铺在地上,蜿蜒如丝带。夏至一愣,才发觉是巷口卖花人的灯笼从墙外经过,竹骨绢面的灯笼上绣着细碎的梅花纹,灯影被窗棂切割成长缕,映在积雪上反照入室,竟真如“一缕庭霞”。
他方才浅眠时正做着梦,梦见洛阳的银杏落了满肩,金黄的叶片沾着他的衣襟,凌霜捧着一碗桂花酿笑盈盈地走来,浅杏色襦裙的裙摆扫过落叶,她指尖拈着银勺,舀起的桂花酿泛着琥珀色的光,甜香混着桂花的清冽,正要递到他唇边,梦便被这缕霞色截住了。不是“断”也不是“醒”,是“止”,像琴弦轻拨后的余振,留着三分暖意——就像梅香能穿过风雪,梦境也能穿过醒觉,那些未尽的温柔,仍在心头萦绕。
“梦虽止,香犹续。”他低吟着诗句,忽然嗅到一缕清冽的香气,从窗缝里钻进来,顺着呼吸漫进肺腑,像冰泉滴落在青石上,凉得沁脾,却又带着回甘。
那香不是玫瑰的浓烈,也不是茉莉的甜腻,是白梅特有的冷香,混着绿萼梅的青草气,清冽中带着一丝温润,恰如寒冬里饮下的一盏新茶,初尝寒凉,回味却暖。
这香气分得清层次,白梅的香是浮在表面的,像骚人笔下的清芬,冷傲孤高;绿萼梅的香是沉在底下的,似诗三百中的露华,清润绵长,两种香气缠绕着,在空气中流动,贴着地面蔓延,绕过回廊的立柱,钻进窗棂的缝隙,将整个阁楼都浸得清甜。
夏至心头一动,披衣推门而出,庭院里的雪已积了半尺,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谁在雪地里弹拨冰弦,清越的声响在空寂的庭院中回荡。老梅树的枝桠上缀满了花苞,雪落在花瓣上,凝成薄薄的冰壳,阳光初露时便折射出细碎的光,像缀了满枝的碎钻。他凑近细看,那些花苞或白或绿,白的如羊脂玉,绿的似翡翠坠,正是白梅与绿萼梅的混栽,花瓣上的绒毛沾着雪粒,纤毫毕现,像绣娘用针尖挑上去的银粉。梅枝的表皮粗糙,布满了纵裂的纹路,像老人手背的青筋,却偏生托着这般娇嫩的花苞,刚柔相济,别有韵味。
忽听巷口传来环佩叮当,伴着踏雪的声响,“咯吱 —— 咯吱 ——”,渐行渐近,像琴弦被缓缓拨动。夏至抬眼望去,只见一抹月白身影从雪雾中走来,裙裾上绣着寒梅暗纹,银线绣就的梅枝从裙摆蜿蜒向上,花瓣用的是晕染针法,浅粉渐白,雪落在她的发髻上,缀在发间的珍珠步摇与雪粒相映,竟分不清是雪还是花。她提着个竹编小篮,篮沿包着蓝布,竹编的纹路里嵌着雪粒,走一步便有细碎的雪簌簌掉落。
“凌霜?” 他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觉唐突。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与梦中的凌霜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她闻言回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浅浅一笑,嘴角梨涡隐现:“先生认错人了,我叫霜降。” 她的声音清冽如泉水叮咚,落在雪地里竟似能融开薄冰,尾音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像含着一颗糖。
霜降走近时,梅香愈发浓郁,混着她身上的兰芷清香,竟比满城梅香更添几分幽远。她手中的竹篮里铺着棉絮,放着几枝剪好的梅花,正是白梅与绿萼梅的极品,花枝上还带着新鲜的切口,渗着细细的水珠。“听闻这巷子里有位爱梅的先生,特来送几枝新折的寒梅。” 她抬手将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夏至望着她鬓边别着的一朵白梅,忽然想起诗句 “却闻满城梅花香”—— 原来不是全城替他开花,是有人踏雪而来,把满城梅香都装进了竹篮里,带着雪的清冽,人的温柔,闯进校园了他沉寂的冬夜。
两人并肩站在梅树下,雪片还在轻轻飘落,落在霜降的发间,也落在夏至的肩头,凉得沁肤,却又带着莫名的暖意。“先生可知这梅花的香气?” 霜降忽然开口,指尖拂过一朵白梅,动作轻柔得怕碰碎了花瓣上的冰壳,“白梅是清冽的冷香,像冰泉滴石,不带一丝烟火气;绿萼梅带些青草气,似雨后初晴的草地,清润回甘。唯有雪后初晴时,两种香气混在一起,冷香衬着清润,才最是醉人。” 她的话语里带着专业的笃定,恰如古籍中对梅花品种的注解 —— 白梅冬末春初开放,花瓣肥厚,清香冷冽;绿萼梅则在初春吐蕊,花瓣纤薄,清淡中藏着青草气息。
夏至望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梅枝的缝隙落在她脸上,雪粒在她睫毛上闪着光,忽然想起那些漂泊的岁月,心绪枯槁如秋末残叶,却在某个雪夜忽然懂得了 “叶落自有白雪居” 的坦然。那时的他,如风中落叶,无依无靠,以为寒冬永无止境,却不知终有一场雪,会为落叶寻得归宿;终有一个人,会踏雪而来,让荒芜的心间生出暖意。霜降的身影在雪梅间亭亭玉立,恰如白雪栖于落叶,梅香绕着寒枝,让这冬夜忽然有了温度。
“霜降姑娘倒像是懂梅之人。” 夏至笑道,转身邀她进屋。古宅的厅堂摆着一张八仙桌,桌面是整块紫檀木,打磨得光可鉴人,桌案上放着一方澄泥砚,正是他从洛阳带来的,砚台上雕着银杏叶纹样,叶脉清晰,栩栩如生。霜降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砚台上的银杏纹,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砚台传来,忽然道:“这砚台的纹样,倒像洛阳五马寺的银杏。”
夏至心头一震,追问之下才知,霜降的祖母曾在洛阳居住,留下一本手札,封面是浅褐色的细布,装订线是棉线,已经有些磨损。“祖母说,她年轻时曾在五马寺寄居,最喜欢庭中的三株银杏,秋末时落叶满庭,像铺了金毯。” 霜降的声音轻柔,带着回忆的暖意,“手札里画着五马寺的银杏与梅花,还有她抄录的诗句。”
说话间,巷口又传来脚步声,伴着林悦爽朗的笑声,“阿至,我娘煮了姜母茶,还有刚蒸的梅花糕!” 她提着食盒冒雪而来,脸上冻得通红,鼻尖像颗熟透的樱桃,棉袍上沾着雪粒,进门便化作水珠。她是夏至的同乡,性格爽朗如红梅,笑声落在雪地里,竟让周遭的寒气都淡了几分。林悦见了霜降,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这位姑娘是谁?莫不是你常说的那位‘雪中梅’?瞧这模样,这气质,简直是梅仙下凡!”
夏至正要解释,毓敏也掀帘而入,她是古宅的管家之女,穿着青布棉袄,腰间系着素色围裙,手中提着一把银壶,壶身刻着缠枝莲纹。“先生,霜降姑娘,尝尝我新煮的雪水烹茶。” 她走到桌边,将银壶轻轻放在案上,动作娴熟地打开紫砂壶,放入初春的龙井,茶叶蜷缩如雀舌,带着淡淡的清香。她提起银壶,将雪水缓缓注入,雪水是清晨从庭院松枝上收集的,清冽无垢,遇热便腾起袅袅水汽,茶叶在水中舒展,渐渐恢复了鲜绿的本色。茶汤入杯,呈浅碧色,透亮得能映出杯底的纹路,热气氤氲中,茶香与梅香缠在一起,清冽中带着甘甜,入口顺滑,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身寒气。
几人围坐桌前,窗外雪落无声,室内茶香梅香交融。霜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本手札,封面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她轻轻翻开,纸页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落叶划过地面。手札里的字迹是娟秀的小楷,有些地方被水渍晕染,却依旧清晰可辨,画着五马寺的庭院,三株银杏枝繁叶茂,旁边的梅枝上缀着花苞,笔触细腻,栩栩如生。翻到中间一页,里面竟夹着一片银杏叶,叶脉清晰如网,边缘泛着淡淡的黄,叶面上还沾着些许细微的尘土,像是洛阳城的印记。“祖母说,这是她与一位姓凌的公子在五马寺拾的,那年银杏落满庭院,梅枝却已含苞。” 她轻声说着,指尖拂过银杏叶,眼中泛起朦胧的水汽,“那位公子爱诗,曾在银杏树下为她读过‘枝泣难睹梅花苦’的句子。”
夏至的心猛地一跳,那片银杏叶的形状,竟与他当年夹在诗集里的一模一样,叶尖有一个细小的缺口,是他当年不小心碰伤的。他忽然想起前世的殇夏与凌霜,在洛阳五马寺的银杏树下约定,待梅花开时便共赏满城春色,那时的银杏叶也是这般金黄,梅枝也是这般含苞,只是世事流转,终究错过了花期。如今时光轮回,殇夏成了夏至,凌霜成了霜降,银杏叶从洛阳飘到江南,竟成了跨越千年的信物,带着前世的约定,落在了今生的梅树下。
“雪停了!” 韦斌推门而入,他是当地的画师,背着木质画板,画板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颜料。窗外的雪果然停了,晨曦穿透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万道霞光,将庭院染成了金红色。檐角的宫灯还在摇曳,暖红的光与晨光交织,竟真如 “一缕庭霞” 铺满庭院。梅枝上的雪开始融化,水珠滴落,落在阶前的银杏叶上,发出 “嘀嗒” 的声响,与茶汤的 “咕嘟” 声、几人的笑语声,凑成了冬日里最暖的乐章。
韦斌迫不及待地架起画板,取出狼毫画笔,蘸了赭石色颜料,对着庭院中的梅树写生:“这般美景,可不能辜负!这雪后红梅(此处应为白梅绿萼,韦斌随口一说)配白雪,简直是天然的画稿!” 他眯着眼观察,笔尖在纸上快速游走,勾勒出梅枝的遒劲,雪的蓬松,笔触间带着灵动的气息。
李娜与晏婷也结伴而来,她们是城中绣坊的绣娘,穿着同款的靛蓝布裙,手中捧着锦盒。“夏至先生,霜降姑娘,我们带来了新绣的梅花手帕,给你们瞧瞧!” 晏婷打开锦盒,里面铺着几块绣花手帕,皆是香色绸底,采用衣线平针绣技法,针脚细密如鳞,水路清晰可见。帕面上绣着白梅、竹枝、桃花,还有蝙蝠与 “卍” 字纹样,寓意 “万代福寿在眼前”。李娜拿起一块绣着白梅的手帕,递到霜降面前:“你看这白梅,用的是晕染针法,从浅白到乳白,过渡得自然,花瓣上的雪粒用银线点缀,栩栩如生。” 霜降接过手帕,指尖抚过绣面,触感顺滑,针脚平整,竟感受不到线迹的凸起,忍不住赞叹:“真是巧夺天工,比真梅还要雅致几分!”
邢洲提着一把古琴,在梅树下盘膝而坐,琴身是百年桐木所制,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琴面上刻着 “寒梅” 二字。他调了调琴弦,指尖轻拨,琴声清越如泉水,从琴弦间流淌而出,先是低回婉转,似雪落无声,再转高亢,如梅枝破雪,最后归于平缓,像梅香漫溢。琴声与梅香一同漫出庭院,飘向满城街巷,与远处传来的卖花声、鸟鸣声交织,成了江南冬晨最动人的乐章。
墨云疏与沐薇夏捧着笔墨纸砚走来,宣纸是上好的生宣,泛着淡淡的米黄,砚台是端砚,带着鱼脑冻纹理,墨锭是松烟墨,清香四溢。“夏至先生,这般美景良辰,何不题诗一首,以作纪念?” 墨云疏将纸笔铺在八仙桌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雅致。沐薇夏则研墨,墨锭在砚台上轻轻转动,黑色的墨汁渐渐化开,浓淡相宜,散发着松烟的清芬。
苏何宇与柳梦璃则在庭院里写生,苏何宇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梅枝的纹理与雪的堆积状态,口中念念有词:“这雪的质感要表现出来,不能画得太实,要用留白的手法。” 柳梦璃则专注于色彩的调配,将藤黄与赭石混合,调出银杏叶的褐红色,又用钛白与少量花青,调出雪的清透感,笔尖在纸上轻扫,便勾勒出雪压梅枝的景致。
弘俊与鈢堂围着梅树,讨论着梅花的品种与香气。弘俊抬手拂去一枝绿萼梅上的积雪,指尖捏着花苞道:“这绿萼梅又称‘绿梅’,是梅花中的珍品,花瓣呈淡绿色,香气清润,含着芳樟醇的气息,难怪这般沁人心脾。” 鈢堂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翻到某一页:“《群芳谱》中记载‘绿萼梅,枝跗皆绿,花白,香最清’,果然名不虚传。你看这白梅,花瓣肥厚,香气冷冽,含苯甲醛,与绿萼梅的香气相撞,便如琴瑟和鸣,相得益彰。”
夏至望着满室亲友与窗外的梅花雪,忽然明白 “却闻满城梅花香” 的深意。不是孤独中的自我慰藉,而是人心的相互温暖 —— 就像白雪覆盖落叶,却滋养了春的生机;就像梅香穿透风雪,却连接了天涯海角的情谊。他提笔蘸墨,手腕转动,笔锋在宣纸上流转,墨汁晕染,写下:“暗夜遣舞棉絮翩,叶落自有白雪居。一缕庭霞清梦止,却闻满城梅花香。” 字迹遒劲中带着温婉,恰如这江南的冬夜,冷冽中藏着暖意,笔锋间竟带着前世的深情与今生的暖意。
霜降站在他身后,看着笔尖落下的诗句,忽然轻声道:“祖母说,梅香最是坚韧,纵是冰天雪地,也能开出最美的花。人心亦是如此,熬过寒冬,终会迎来春暖花开。” 夏至回头望她,晨光洒在她的眉眼间,竟与记忆中的凌霜重叠,那些错过的时光,未赴的约定,仿佛都在这梅香中得到了弥补。他忽然懂得,所谓前世今生,不过是梅香的轮回 —— 去年的梅落了,今年的梅又开了;逝去的人走了,牵挂的人又来了;错过的约定,终有一天会在时光的转角重逢。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积雪开始消融,露出下面的青石板路,石板上的坑洼积着融化的雪水,像撒了一地的碎镜。满城的梅花都开了,白梅如霜,铺在枝头,绿萼如玉,缀在枝间,红梅如火,燃在巷陌,香气弥漫在街巷的每一个角落,顺着风的方向,飘向远方。夏至与霜降并肩走在巷中,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梅香萦绕鼻尖,清冽又温暖。巷子里的人家陆续打开了门,有人提着火熜出来晒太阳,竹编的火熜罩上还烘着袜子,有人在门口扫雪,铁铲划过积雪的声响与鸟鸣交织,充满了生活气息。
“你看,” 霜降指着前方,满城的梅花在阳光下绽放,香气随风飘荡,“这满城梅香,就像人心的暖意,无论相隔多远,总能传到彼此身边。就像这银杏叶,从洛阳飘到江南,带着前世的记忆,终会找到归宿。” 夏至望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所谓 “以天地为庐,以香气为枕”,不是独自归隐的孤寂,而是与天地万物、亲朋好友共享的温暖。古宅的青石板路延伸向远方,两旁的梅树开得正盛,雪水顺着梅枝滴落,落在两人的肩头,凉丝丝的,却让人心头暖融融的。
雪后的江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洛阳的银杏叶早已化作尘土,却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身边;江南的梅花正开得盛,带着千年的清芬,温暖了整个寒冬。夏至知道,这个冬天,他不会再感到孤寂,因为有满城梅香为伴,有前世今生的情谊为暖。就像诗句里写的,叶落自有白雪居,梦止却闻梅花香 —— 人生的每一次告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每一次孤寂,都是为了迎接更暖的春天;每一段漂泊,终会找到心灵的归宿。
夜幕再次降临,古宅的灯又亮了起来,檐角的宫灯发出暖红的光,映着庭院中的梅树与积雪,如梦似幻。夏至倚在枕上,床榻边的汤婆子依旧温暖,窗外的梅香清冽如月光,顺着窗缝钻进屋来,与室内的茶香、墨香交织。楼下传来亲友们的笑语声,韦斌在谈论着白天的画作,李娜与晏婷在切磋刺绣技法,邢洲的琴声偶尔传来,清越动人。
夏至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枕上的棉絮柔软如云朵,裹着经年的暖意;窗外的梅香清冽如月光,带着千年的清芬。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初醒的时刻,只是这一次,清梦未止,梅香永续,满城春色,尽在枕边。那些前世的遗憾,今生的温暖,都化作了梅香,萦绕在身边,不离不弃。
喜欢诡玲珑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诡玲珑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