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号”医疗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生命维持系统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淡蓝色的修复液在维生舱内缓缓流淌，浸泡着其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突然，维生舱内的林雪，那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有预想中重伤初愈的虚弱呻吟，也没有茫然四顾的困惑。她就那样，在下一个瞬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眼眸。
曾经的清澈、坚定，甚至偶尔流露出的属于少女的灵动，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淡漠与空灵，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亘古流转的星辰，又像是蕴藏着万古冰原的寂寥。目光扫过舱室内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各种精密的监测仪器，没有好奇，没有熟悉，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观测”意味。
她抬起一只手，动作有些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还不完全熟悉这具躯体的生涩感，放在眼前静静地看着。手指纤细依旧，皮肤下却隐隐流动着一层极其淡薄、非金非玉的温润光泽。这只手，能轻易撕裂星辰战舰外壳的手，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有些……陌生。
维生舱的舱盖无声滑开，冰冷的空气涌入。林雪缓缓坐起身，身上残留的修复液如同水银般滑落，不留丝毫痕迹。她身上那件残破的星裔作战服不知何时已被更换成干净的病号服，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她站起身，动作由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流畅、自然，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不容亵渎的威严。她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散发，但一种无形的、仿佛源自生命层次本身的压迫感，却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让整个医疗室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指……指挥官？您醒了？！”
一名负责监控数据的年轻女性医疗官恰好推门而入，看到站立在维生舱旁的林雪，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但这份惊喜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惊愕与……心悸。
当她的目光与林雪那淡漠空灵的眼神接触的刹那，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了！那是一种面对浩瀚星海、面对宇宙本身时的渺小与敬畏，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匍匐跪拜的冲动！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虽然清冷、却会对部下温和鼓励的林雪指挥官！
“指挥官……您……您感觉怎么样？”医疗官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甚至不敢再直视林雪的眼睛，微微低下了头。
林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血肉，看到了她体内能量流转的轨迹，看到了她灵魂波动的频率。没有回答，林雪移开目光，径直向医疗室外走去。
医疗官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直到林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捂着仍在狂跳的心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困惑：“指挥官她……到底怎么了？”
林雪行走在“破晓号”光洁而冰冷的廊道中。沿途遇到的星裔战士和工作人员，在看到她、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非人威严的瞬间，无不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屏住呼吸，低头侧立，如同臣民迎接巡视的女王。那并非出于纪律，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敬畏与恐惧。
她对此视若无睹，步伐平稳地走向舰桥。
舰桥内，副官雷欧和几名核心操作员正在紧张地分析着之前阻止献祭行动的数据，试图找出黑棺和那些仙域叛徒的更多线索。
当林雪走进舰桥时，所有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雷欧猛地回头，看到林雪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他宣誓效忠的指挥官，但此刻站在那里的，更像是一尊披着指挥官外皮的、冰冷而崇高的神只雕像。
“指挥官……”雷欧的声音干涩，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与不安，行礼道：“您的伤势……”
林雪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主控光幕上那幅巨大的、标注着无数光点和数据的星域图上。
星域图上，有几个区域被特别标注为高亮红色，正是之前他们阻止献祭、以及探测到的其他几个疑似正在进行或即将进行献祭仪式的世界坐标。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林雪缓缓走到星图前。她伸出那只看似纤弱、却仿佛蕴含着撼动星辰力量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在星图表面划过。她的指尖并没有真正触碰到光幕，但当她指尖掠过那几个高亮的红色坐标时，那一片区域的星图竟然泛起了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仿佛她的意念可以直接干涉这虚拟的影像。
她凝视着那几个坐标，淡漠空灵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因果之线在交织、断裂、重组。她微微偏头，用一种仿佛来自遥远星空彼岸、不带丝毫情感的语调，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舰桥中：
“错误的因果……纠缠的业力……需要……修正……”
她顿了顿，指尖在其中一个刚刚被他们破坏的献祭点坐标上轻轻一点。
“代价……已然付出……”
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既定的结果。她所说的“代价”，是指穆爷爷的牺牲？是指她自身的异变？还是指别的什么？
舰桥内无人敢应答，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和那蕴含不祥意味的话语震慑住了。
就在这时，林雪的动作猛地一顿！她霍然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晓号”厚重的舰体，穿透了无尽的空间阻隔，遥遥望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那是仙域所在的古老星域！
她那双淡漠空灵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极细微的蹙眉，带着一丝不悦，一丝……难以理解的烦躁。
在她那超越了常理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的“因果之网”正在发生着剧烈而混乱的扰动！无数原本清晰或模糊的命运丝线被一股蛮横、不惜代价的力量强行扭曲、拨动，引发了一连串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而那扰动最核心的源头，传递来一股她隐隐有些熟悉的、带着桀骜与疯狂的气息……
是他！
那个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一次次打破既定轨迹的……变数！
林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那空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恨铁不成钢的冰冷意味：
“因果线……如此剧烈的扰动……是他……在强行触碰禁忌……”
“愚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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