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吴晟在逍遥虚内漫无目的地行走,眉头微蹙,心思沉重。外虚选拔大会已过,《玄冥天诀》的修炼也勉强步入正轨,但他深知自己还有一个巨大的短板——灵魂力。
空有玄炁凝丹九纹的磅礴力量,神识强度却远远跟不上。无论是精细操控玄炁,还是探查感知、抵御精神攻击,甚至日后冲击更高境界,强大的灵魂力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石。冥烬虽是残魂,灵魂本源强大,但其修炼法门似乎并不完全适合自己这个活人,且那老家伙总是语焉不详。
“唉,该去何处寻觅一本合适的灵魂修炼功法?”吴晟心中暗叹。功德殿或许能用贡献点兑换,但他初来乍到,贡献点寥寥无几;去请教长老?自己一个刚入门的外虚弟子,无根无萍,又凭什么让长老另眼相看?他陷入了沉思,连周遭的景物都无心观赏。
就在他神游天外,沿着一条青石小径低头前行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嗯?”吴晟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径旁的一株古树下,不知何时放着一张看似普通的竹制摇椅。椅上躺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尘不染的素白长袍,一本封面无字的古朴书籍正盖在他脸上,随着摇椅轻轻晃动,发出规律的“吱呀”声,似乎正酣睡正甜。
自己刚才,竟是不小心绊到了摇椅的支脚。
吴晟心下歉然,正欲悄悄退开,那摇椅上的老者却被这动静扰了清梦。盖在脸上的书册滑落,露出一双初醒时略带浑浊,但细看却深邃如同星空的眼眸。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动作缓慢而自然,仿佛岁月在他身上流淌得格外舒缓。
老者悠悠转过头,看向有些尴尬的吴晟,并未动怒,反而语气平和地问道:“小子,走路这般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缠身?”
吴晟连忙拱手,恭敬道:“晚辈吴晟,无意惊扰前辈清梦,还请前辈恕罪。”
“无妨,无碍。”老者摆了摆手,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老夫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闲,能被小友‘惊醒’,也算是一种缘法。”他缓缓坐直身子,将滑落的书册随手放在一旁,那书册封面依旧无字,显得颇为神秘。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向吴晟,发出邀请:“既然醒了,也无甚睡意。小友若无事,不妨陪老夫在这附近随意走走?”
吴晟见这老者气息平和,毫无咄咄逼人之势,虽看似普通,但能在这逍遥虚内如此闲适,想必也不是寻常人物。他正好心中烦闷,便点头应下:“晚辈荣幸。”
老者微微一笑,负手前行,吴晟落后半步跟随。两人信步而行,穿过几处回廊,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山谷。此地鸟语花香,溪水潺潺,奇石罗列,景致极佳,浓郁的天地玄炁中更夹杂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显然是处精心打理的福地。
然而,吴晟的心思却依旧沉浸在如何获取灵魂功法的难题上,对眼前美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游离。
老者将他的状态尽收眼底,却并不点破,只是随意地指着路边的花草,或是溪中的游鱼,说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走了一段,来到一处溪流边的石亭坐下,老者才仿佛不经意般问道:“小友眉宇不展,步履沉滞,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信得过老夫,不妨一说,或许老夫这活了许久岁月的老骨头,能提供一二浅见。”
吴晟见老者态度诚恳,心中微动。他沉吟片刻,觉得此事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便坦言道:“不瞒前辈,晚辈确实有一事困扰。晚辈修为已达玄炁凝丹之境,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功法修炼灵魂力,导致神识强度远逊于玄炁修为,长此以往,恐成隐患。如今正思忖该去何处寻觅。”
“哦?修炼灵魂力的功法?”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悠悠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机缘一事,玄妙难言,强求未必可得,静心或许自来。”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观小友气息,非是恶渊晦域本土人士,不知故乡在何方?”
吴晟答道:“晚辈来自东齐国。”
“东齐?”老者闻言,白眉微挑,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微微颔首,示意吴晟继续。
吴晟便简略介绍了一下东齐国,以及那闭关锁国的政策,以及国内的大致情况。
当吴晟提到如今东齐国正在推行的那场由国师白云鹤主导的、声势浩大的“新时代变法”时,老者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产生了些许兴趣。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不知小友,对你故乡这场轰轰烈烈的变法,有何看法?”
吴晟愣了一下,没想到老者会问这个。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离家之前,不过是一介挣扎求存的散修,终日为资源和生存奔波,对于此等关乎国运的大事,见识浅薄,并无什么看法。”
老者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目光投向石亭外不远处,那里有一间看似普通的铁匠铺,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他伸手指向那里,缓缓说道:
“小友,你看那打铁的匠人。”
吴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赤膊的壮汉,正挥汗如雨,反复煅烧、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
老者悠悠道:“老夫以为,这治国变法,便如同这匠人打铁。”
“哦?”吴晟露出愿闻其详的神色。
“变法者,便如同这铁匠。”老者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入吴晟心田,“他心中需有一幅清晰的‘器型蓝图’——欲成何器?是锋锐无匹的利剑,还是坚不可摧的盾牌,亦或是其他?此为目标。”
“有了目标,他便需掌控‘火候’——变法的力度、节奏。火候不足,铁胚难成器;火候过猛,则铁胚可能烧毁、甚至炸裂。此乃分寸。”
“他还需懂得添加‘料’——革新之策,如同加入其他金属,以改变铁的性状。加什么料?加多少?何时加?此需精准的判断与经验。”
“最后,便是这千锤百炼的‘锻造’——将蓝图付诸实践,排除杂质,塑造成型。期间需忍受高温,承受捶打,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为。”
老者收回目光,看向吴晟:“变法,亦是如此。需明确为何而变?目标何在?是如古之贤君,为富国强兵,拯民于水火?还是另有所图?”
吴晟下意识地回答道:“东齐国师白云鹤,被誉为五百年一出的圣人,智慧如海,这些问题,于他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吧?”
“圣人?呵呵……”老者轻轻笑了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感慨,似叹息,“是啊,圣人。古之先贤,如孔氏立言教化,被尊为万世师表;孙氏、孟氏、王氏,皆因提出济世安民之思想学说而流芳百世。古之三皇五帝,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大禹治水,功绩彪炳,乃是被后人追念,尊为圣王。可小友何曾见过,哪位贤者是在活着的时候,便自诩或被称为‘圣人’的?”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一个‘圣’字,重若山岳,它承载的是后世的无上敬仰与历史的无情评判,而非生前可自冠之名号。”
老者继续说道,目光深邃:“再者,古之变法者,无论成败,其目标大多清晰可见——商鞅为强秦,王安石为富宋,皆是为解决当下积弊,图谋国力强盛。而你们东齐的这场变法,老夫听闻,却是以描绘一个虚无缥缈的‘新时代’为蓝图。”
他轻轻摇头:“这恰恰可能忽略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旧时代的人物,其眼界、认知、智慧,能否真正构想出、并且驾驭得了那远超时代的‘新蓝图’?时代的局限性,个人的渺小,如同无形的枷锁,可以束缚住所有人。一个若连‘为何而变’都显得有些空泛,缺乏明确、切实、阶段性目标的变法,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其根基何在?动力何存?最终又能走向何方?”
老者最后缓缓道:“当然,这也仅仅是老夫一些迂腐而不成熟的想法,坐井观天,徒增笑耳。或许,你们东齐的那位国师,其眼界与智慧,早已超越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想象,窥见了真正未来的轨迹吧。”
吴晟听着老者这番鞭辟入里、直指核心的言论,心中震撼莫名。他虽对治国之事不甚了解,但也觉得老者所言极有道理,仿佛拨开了他眼前的一层迷雾。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其见识和思辨能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他正沉浸在这番言论的余韵中,却见老者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本薄薄的、封面呈暗金色、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册子。老者随手将其递向吴晟。
“小友既然为灵魂功法所困,老夫这里恰好有一本旧物,于我已无大用,便赠予小友吧,或可解你燃眉之急。”
吴晟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册子封面之上,写着五个苍劲古朴的字——《灵窍虚识诀》!一股清凉温润、直透识海的气息从书册上传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这正是一本他梦寐以求的灵魂修炼功法!而且感觉其品阶绝对不低!
吴晟心中大惊,如此珍贵的功法,这老者竟随手赠予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连忙双手将册子递回,语气诚挚地说道:“前辈!此物太过贵重!晚辈受之有愧!万万不可!”
老者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去接,而是站起身,拍了拍吴晟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此书与你有缘,好生参悟吧。”
说完,不待吴晟再言,老者转身,一步踏出,身影竟如同融入空气般,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吴晟眼前。
吴晟怔在原地,手中还捧着那本《灵窍虚识诀》。他猛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然大变!哪还有什么鸟语花香的山谷、潺潺的溪流、精致的石亭?他依旧站在最初那条青石小径上,旁边只有那株古树,树下空空如也,那张竹制摇椅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无比的幻梦。
唯有手中那本散发着清凉气息、实实在在的《灵窍虚识诀》,以及脑海中清晰回荡的老者那番关于变法如打铁的深刻见解,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相遇,真实不虚。
吴晟紧紧握住手中的功法,对着老者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
“多谢前辈!”吴晟低声自语,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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