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看他一眼，嗯了声，说，“我知道你们给我养老是因为我占了血缘关系的便宜，你们小时候我没帮衬过你妈，没带过你们，你们表面不说，心里都是怪我的，我又不傻，不过我看得开，有吃有喝有人陪就成，不到躺病床上，我也不需要你们往我跟前凑……”
这话说的格外有水平。
兄妹几个都侧目看着老太太，苏老二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
苏老三称奇，“老太太，你要是早些年有这觉悟，帮衬一下我妈，带带我们几个，我们……得把你当祖宗供着，一天三趟来给你请安。”
苏老太的脸色一下不好了。
“行了，人送到你们就走吧，逢年过节记得来给我送点东西，让人知道知道你们在孝顺我，还有啊，帮工的工钱你们记得给啊，我可没钱给她，还有这院子的房租，还有……”
苏老太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视线在苏老大、苏老二、苏老三身上扫过，“你爸没了，他的养老钱我拿不到了，你们……能不能每个月给我个百八十块的，我想着跟人唠嗑的时候，总不好老吃别人的瓜子儿……”
说到后面，又觉得没脸，摆着手，“算了，算了，我拿了你爸几年的养老钱，省着点花，够我用到死了。”
三兄弟对视一眼，看着苏老太倒腾着小脚进了院子，朝几人挥挥手，撵人一样‘砰’一声关上了院子大门。
苏老三耸耸肩，看苏红梅，“你去哪，送你一程。”
苏红梅摇摇头。
“我去汽配厂区一趟，我上高中和大学的书钱学费都是厂里垫付的，我攒了些钱跟厂长秘书说好了，这几天过去还上，刚好今天来这儿了，我去还上。”
“咦？”
苏老三愣了下，扭头看苏老大，问他，“大哥，我记得那些书钱学费不是你给厂里，再让厂里转给她的吗？”
“不是我。”
苏老大摇头否认，“我当时过去找厂长的时候，他秘书在旁边跟我说已经有人出了这笔钱，我以为是你，后来还想问你来着，不是你吗？”
兄弟俩面面相觑。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
苏老三扭过头，看苏老二。
苏老二双手环胸，扫了两人一眼，摇头，“别看我，也不是我，我从头到尾都没伸过手。”
三人一起看向苏红梅。
苏红梅傻眼了。
茫然道，“不是厂里吗？”
“不是。”
苏老大道，“我记得很清楚，厂长秘书传达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帮你出了书钱学费，只要你能考得上，考上高中对方出高中的书钱学费，考上大学出大学的书钱学费，我每年都会提前问一声，确定对方都出了这笔钱的，对方还给厂里留话，说只要你愿意继续往上考，考得上对方就一直供你念到不念为止……”
苏红梅张了张嘴，看着兄弟三个，喃喃问，“那会是谁？”
她嘴唇颤了颤，心底有什么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苏老三跟苏老大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是他们，不是二哥\/老二，家里还会有谁一声不响的出这笔钱？
且，不计回报，不让苏红梅知晓？
“大哥，三哥……”
苏红梅眼圈有些红，嘴唇抖了几下，才继续往下说，“会不会是……”
“走，一起去问问。”
苏老三咽了咽口水，转身大步朝车子走去。
“嗯，一起过去。”苏老大也转身走过去上了车。
苏老二瞥了眼苏红梅，“还不跟上？”
苏红梅吸了吸鼻子，嗯嗯两声，跟在苏老二身后上了车。
车子从家属区出来，很快就到了汽配厂区。
在厂门口做了访客登记后，门卫把电话打到秘书室，兄妹四个到办公楼时，厂长秘书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他们了。
厂长秘书已经换了人，但还是厂里人，也住在家属区，认识兄妹几个。
也明显得了前一任秘书的嘱托。
看到兄妹几个一起过来，听苏红梅说起自己上高中和大学的书钱学费的事，当下就笑了。
“你来的巧了，前几天接到你的电话说要来厂里还钱，我跟厂长这几天每天上下班都会留意你来没来，刚接到门卫的电话，我已经跟厂长说了，厂长说让你们去他办公室，想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你们一起过来，更好了，走吧。”
“谢谢你，麻烦了。”苏红梅道谢。
厂长秘书笑着摆手，“也就从我们这过一道手，助人为乐的好事，怎么能算麻烦？”
“……你知道钱是谁出的吧？”
苏老三想提前打听，厂长秘书看了他一眼，笑着指了指厂长办公室的门，“我只负责带人过去，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厂长那。”
‘叩叩’
到办公室门前，厂长秘书抬手敲门，听到屋里传来‘进来’的声音，开门进去。
“厂长，人带来了，他们刚还在跟我打听背后给钱的人是谁……”
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兄妹四人。
厂长笑着招手，“进来啊，你们几个能有现在的成就，可真是了不得，听秘书说，红梅你考进了国家图书馆，恭喜啊，不枉这几年给你出书钱学费督促你好好学习的人呐！”
“厂长叔，我上学的书钱学费真的不是厂里出的？”
苏红梅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那是……”
厂长摇头，“不是，是有人把钱送来厂里，让厂里以厂的名义资助你，实际上……”
他笑了笑，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这里面是厂里每次收钱留下的收据，你们看看。”
苏红梅抠了抠手指，有些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我来。”
苏老三见状，蹙了蹙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信封，抽出一沓收据。
收据上清晰的记录着从初中开始，到高中，到大学的每一笔书钱学费，上面有上一任厂长秘书的收款签字确认，有厂里的盖章。
也有，李半夏的签字。
苏老三看着因为时间久，而模糊的李半夏三个字，扭头看苏老大，“大哥，真的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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