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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半酣，副将忽而压低声音，凑近问道：“将军，方才策马过去的那位姑娘……莫非就是大王子自大齐带回的那位？”
贺彬原本对此事也存着几分好奇，但身为将军，总不能像那些妇人一般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
更何况太子将人护得滴水不漏，他也只得将这份心思摁下。
不想没移无名这小子，竟也存了同样的念头。
平日在外，贺彬绝口不提这类事，今日这人是自己心腹，又几杯烈酒下肚，说几句倒也无妨。
他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那女子确是大齐人。大王子抵达栎阳城那日，便将她带在身边。你小子莫要多打听，没见太子将她视若禁脔？”
言罢，他自己倒先笑了。
那日众人进入栎阳城时，他曾远远瞥过那女子一眼——确实非寻常人物。
那一身清冷气质，竟是他生平仅见。这些日子以来，她住的院落外重重把守，无一人能靠近。
军师前几日与他闲谈时曾叹道：“此女绝不简单，否则不会得太子如此看重。”
这话他自然不会对没移无名说，免得勾起这小子过分的好奇心。
没移无名点点头，不再多问。只默默为贺彬斟满酒杯。他对那女子自然好奇，却更懂得适可而止。
若再追问下去，难免引起将军疑心。
距李令行与没移多桔的婚期仅剩不到半年，此时大王子身边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只要想到他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妹妹，见到大王子身边竟有了一个比她更美、更受重视的女子时气急败坏的模样，没移无名就觉得通体舒畅。
今夜定要喝个尽兴。他又将自己的空杯满上。
贺彬瞧着下属这副眉目舒朗的俊模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无名，你今年多大了？可有意中人？”
若还没有，他倒是可以考虑把家中庶女许配给他。虽说只是个庶出，配他却也绰绰有余。
没移无名一怔，没料到将军会突然问起这个。他挠了挠头，略显腼腆：“回将军，属下今年二十有一，尚未有心仪之人。只是……”
贺彬心中一喜，觉着这事有戏，追问道：“只是什么？”
无名眼中掠过一丝痛楚：“家母年初过世，属下想等三年孝期满了，再谈婚嫁之事。”
说完便垂下了头。以他如今的身份，即便娶亲也难得良配，不如再等等——等他功成名就。
好汉不怕晚，他相信来日方长。
贺彬眸光一黯。若再等两三年，茵姐儿都要过二十了，岂不耽误？
也罢，虽然他看好没移无名，但这小子出身实在太低。虽说他父亲身份显赫，可母亲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女仆。既然他要守孝，那便作罢。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孝子。”贺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亲在天之灵见你如此，定会欣慰。”
贺彬本是大齐人，年少时曾做游侠，机缘巧合与张术相识，结为莫逆。
后来张术在大齐屡屡受挫，志不得伸，问他可愿与他一同投身西夏时，他毅然相随。
这些年来，凭借张术的智谋和自己的勇武，他在西夏军中步步高升，终有今日之位。
所以他深知寒门出身者想要出人头地是何等艰难，因此对没移无名总多了一分理解和惋惜。
“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就好好守孝。待孝期满了，若你仍无中意之人，本将军再为你留意。”贺彬语重心长，“不过在此期间，若遇良缘，也不必太过拘泥。你母亲定然更盼着你早日成家。”
在西夏本无守孝三年之说，这小子定是早些年听自己讲述大齐风土人情，才记下了这一桩。
没移无名感激地行礼：“多谢将军关怀，属下谨记。”
贺彬哈哈大笑：“还跟我客套起来了！坐下，继续喝！”
二人再次举杯。
夜深酒阑，没移无名见贺彬已带醺然之意，遂劝道：“将军，今日尽兴否？容属下送您先回帐歇息。”
待将贺彬安顿好，没移无名独自缓步走向自己的住处。
没移家虽是生他之地，却从未给过他半分温暖，反倒如同梦魇。
他那父亲，除了正妻，视其他女子皆如玩物。
而自己，不过是他酒后乱性的产物。直到他出生，父亲连他母亲的名字都不记得。
母亲这一生过得水深火热，从未得他半分怜惜。但凡父亲对母亲有过一丝温情，他也不至于如此憎恨没移家。
还有没移多桔和她的母亲、兄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噩梦的织就者。他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他要让他们也尝尝他曾受过的苦。那些高踞云端的人，从来不知道跌落泥沼是什么滋味。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待时机。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没移无名目光掠向远处沉沉的黑暗，那里有一人，可助他达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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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栎阳城三十里外的一片荒郊上，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女正搀扶着脚步蹒跚的男子。他们身后还跟着个面罩寒霜的英俊青年。
尽管脸色不豫，其容貌却极为出挑。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薄唇紧抿尤显坚毅。纵然此刻眉头深锁，仍难掩其凛凛英气。
少女轻声问搀扶着的男子：“乔非哥，我们真要在这里等？”
林可放眼四顾，这地方实在寒酸，要什么没什么，比她从前住的地方还不如。
“怎的？不愿？”乔非斜睨着身旁这不解世事的少女，满面不耐。
他与太子在岐山又多待了四五日，待伤势稍好转，便再也待不住，决意下山。
可当他准备离开时，林可死活不让，说她是医者，伤患未愈就离开等同害命。
乔非与她理论良久，奈何林可一根筋。就在他准备动用武力时，林可提出折中之法：要走可以，必须带上她，否则她就直接药晕他们。
若非行动不便，乔非岂会受此胁迫。
权衡之下，最终便成了这般光景，一个瘸子，带着一痴一傻。三人就这么从岐山一路走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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