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遥，如今念亲已有武师傅，还差一位文师傅。所以我想……”
“不行。”未等她说完，谢知遥便斩钉截铁地打断。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
“为何？你连我要说什么都未曾听完，就这般断然回绝？”魏初一眉头微蹙，面露不解。
“因为从今往后，无论你去往何处，我都要与你同行。说什么我也再不会与你分开。”谢知遥语气坚决，绝无转圜。
魏初一的眉头越蹙越紧，眼底隐有不悦。
“谢知遥，你当这是儿戏么？我是去他国为质，并非游山玩水，你跟着做什么？再说，你身为吏部尚书，岂能说走就走？”
“无论如何，我是要与你一同去的。”谢知遥吃了秤砣铁了心，咬死不松口。
魏初一怒极反笑：“你跟我去？我本打算伺机归来，与你做一对神仙眷侣，你倒好，偏要赶着去送死？”
“好，好，好！”她连道三声“好”字，便愤然起身，只觉得这话再也谈不下去了。
见她要走，谢知遥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猛地起身，快步上前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极紧，不留一丝缝隙，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才刚见面，你就要走？这数月来，难道你就不想我？我对你可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到夜夜不得安枕。”他的唇贴在她耳畔，声音低哑。
入耳的话如浸了蜜糖，又似带着钩子，让人脾气没来由的消散几分。
怀中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下来。怎么会不想？只是没他说的这般严重罢了……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叫他知晓。
“想。”她终是放软了语气，不再与他硬碰硬，“只因为想，所以才盼着若你愿意，待我从西夏归来，我们便一同游历这山河，做一对闲云野鹤……”
“此话当真？你当真考虑过，与我共度余生？”谢知遥心头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狂喜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原以为此生无望，不曾想，竟在此刻听到了她的承诺。
“真的。”魏初一缓缓转身，指尖轻抚过他的面庞，从拢起的眉峰到清瘦的脸颊，再到高挺的鼻尖，最后落于依旧丰润的唇上。
她触碰的动作极缓，极慢，惹得谢知遥浑身紧绷，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可你……似乎并不愿与我共赴余生，一览山河呢？”她抬眸望向他，眼中含情的看向他，似嗔、似怨、还有一丝恼意。
“谁说的！我做梦都想与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谢知遥急忙否认。
“可你方才明明拒绝了。”魏初一指尖不停地用力戳他胸口，力道之大，令他身子一颤。
“我是说，我不愿与你分开，从此刻起，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生死不离。”他捉住她作乱的手，再任她这般撩拨下去，只怕理智都要焚烧殆尽了。
时间是如此珍贵，他只盼与她倾诉更多，让她明白他有多么的思念，多么不舍。
“靖安，你仔细想想，”魏初一抬眼凝视着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心口软得一塌糊涂，脑子却依旧冷静：“我一人前去，尚难轻易脱身。若你同去，你觉得你我二人一同脱身的可能，又有几分？”
她稍作停顿，目光锐利了几分，“还是说，你已准备好投效西夏，给他们为臣，助他们谋划如何夺取这大齐江山，让延州与关中的惨剧再次上演？”
揽在她腰际的手臂因这几句话微微一僵。
他虽对这个曾心灰意冷，亦不再想效忠，但却从未想过要助外敌祸乱自己的故国。
那是他宁死也不会做的事情。
魏初一仔细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连呼吸的深浅都不放过。
“你看，仅仅是设想一下，你都如此抵触。那样的现实，你能接受吗？”
谢知遥忍不住俯身，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下一个郑重的吻。“初一，我绝不会那样做。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你不会。”魏初一语气转柔，随即仰头，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般回以一吻，“可若他们以我的性命相胁呢？”
谢知遥蓦然沉默。
若真到了那般境地，以她相挟……他大抵，是会妥协的吧。
魏初一将他眼底的挣扎与犹豫看得分明。
“所以你看，原本我被困十年，就可能获得自由归来。可你这一来，我可能就要被党项困住一生。我这个人，虽谈不上有多少家国情怀，但要我此生都困在那如强盗土匪窝一般的西夏，我是万万不愿的。”
谢知遥微微一怔。
她的话，好像不无道理。
但是……
他张了张口，想反驳，想说他有能力护她周全，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可理智告诉他，一旦身处异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态如何发展，岂能由他所掌控？他更不可能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
他低头，对上魏初一清亮如雪的目光，所有冲动之言皆冻结于喉间。
唇上还残留着她方才的温软，他不想因自己的私心而欺瞒她。
“靖安，”魏初一的声音放缓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诱哄的温柔，“你看着我。”
她抬手，指尖轻柔地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你以为，我为何要舍下一切，自愿踏入那虎狼之地？”
不等他回答，她便自问自答，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为的是给大齐争得一个喘息之机，好度过此劫。关中六百里的惨状，你我亲眼所见。若此次和谈不成，战火必将席卷整个大齐。届时，纵然你我想要归隐山林，做那神仙眷侣，可能做到心安理得吗？再说，其实……早已由不得我们了。毕竟，他们早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话至此处，她眼神倏然转冷，方才的缱绻柔情荡然无存。
“你可别忘了，在我来关中之前，就已成为了党项人的目标。”
谢知遥急切地收紧手臂，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你独自面对！我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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