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怒,冰雹似狂。曹大林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湿滑陡峭的崖壁上荡悠,全靠那根发出刺耳“嘎吱”声的绳索和几根死死抠进岩缝、已然磨出血迹的手指维系着与死亡深渊的最后距离。雨水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冰冷的寒意透过湿透的衣裳,直刺骨髓。
“大林!撑住!”曹德海的嘶吼声在风雨中显得遥远而模糊。老人也被困在几步之外,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大林命悬一线,急得双目赤红,却无法靠近。
曹大林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山林历练出的坚韧意志,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死在这里!草北屯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春桃和守山还在家里盼着他,合作社刚刚起步的养殖和旅游事业……还有眼前这头倔强地想要守护山林的老猎人德海叔!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混杂着雨腥味的空气,目光死死盯住上方那块卡住绳索、正在松动的岩石。不能坐以待毙!他腰部猛地发力,借助绳索的摆动,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拼命寻找着任何一个微小的凸起或裂缝。一次,两次……湿透的翻毛皮鞋底不断打滑,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坠入深渊。
终于,在一次幅度较大的摆动中,他的右脚脚尖勉强够到了一处只有指头粗细的岩棱!就是现在!他闷哼一声,全身力量瞬间爆发,腰腹核心收紧,借着这微不足道的一点支撑,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猛地向岩壁回弹!同时,抠住岩缝的左手奋力向上探出,抓住了上方另一道更粗一些的石缝!
“嘎嘣——”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上方那块承重的岩石终于彻底松动,带着一截崩断的绳索,翻滚着坠下了深谷,久久没有回音传来。
但曹大林已经凭借这电光火石间的爆发,成功地重新将身体大部分贴回了湿冷的岩壁!他像一只巨大的壁虎,四肢紧紧吸附在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好小子!”曹德海看到曹大林化险为夷,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肚子里,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危机暂时解除,但处境依旧危险。暴风雨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雷声在乌云中翻滚,闪电如同银蛇般撕裂昏暗的天幕。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光滑陡峭的崖壁,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
“德海叔!跟着我!往下,往左偏移十米左右,那里有一片突出的岩棚,可以暂避!”曹大林稳住呼吸,辨别了一下方向,大声对曹德海喊道。他对地形的敏锐观察力和记忆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也顾不上湿滑和危险,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横向移动,向着曹大林所指的那片岩棚攀爬。每挪动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他们艰难移动,距离那片救命的岩棚只有不到五米远的时候,一声极其尖锐、凄厉,又带着无尽恐慌的鸣叫,穿透了风雨声,清晰地传入曹大林的耳中!那声音并非来自成年海东青那种充满力量和威慑的唳叫,而是属于幼鸟的、绝望的哀鸣!
曹大林心中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鹰嘴崖顶那个巨大的巢穴正在剧烈晃动!一根支撑巢穴边缘的主要树枝,在风雨和冰雹的连续打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巢穴边缘,一只毛茸茸的、灰白色的幼鸟,因为巢穴的倾斜和晃动,惊恐地扑棱着尚未长成、毫无力量的翅膀,试图保持平衡,却徒劳无功!
就在曹大林眼睁睁的注视下,那只幼鸟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悲鸣,小小的身影瞬间被狂风从崩塌的巢穴边缘卷出,如同一片无助的落叶,翻滚着、坠落着,直直地朝着鹰嘴崖下方、曹大林他们所在位置更下方的深谷坠去!
“幼鸟!”曹德海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失声惊呼。
那成年海东青亲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唳叫,不顾狂暴的风雨,从巢穴旁的岩石上猛地腾空而起,试图俯冲下去接住它的孩子。但风雨太大了,它的飞行轨迹变得歪歪扭扭,速度也受到极大影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小小的灰色身影,消失在下方雾气弥漫、深不见底的谷底丛林之中。亲鸟在空中盘旋悲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最终不得不迫于风雨,悻悻地返回摇摇欲坠的巢穴,守护着巢中仅剩的另一只幼鸟。
曹大林的心,随着那只坠落的幼鸟,一起沉了下去。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这片古老山林孕育出的精灵后代!难道就要这样夭折在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之中?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下去!找到它!救它!
“德海叔!您老先去岩棚避雨!我必须下去看看!”曹大林对着曹德海大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大林!你疯了!”曹德海又惊又怒,“下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么大雨,谷底搞不好还有山洪!太危险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那是一条命!咱们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曹大林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寻找向下攀爬的路径。他知道这个决定很冒险,但他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这不仅是对一个生命的怜悯,更是他内心深处对这片山林所有生灵的承诺和责任感的驱使。
“你……唉!”曹德海知道曹大林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重重一跺脚,“那你千万小心!找到找不到,都尽快上来!我在岩棚等你!”
曹大林不再多言,将背上不必要的装备卸下交给曹德海,只带了猎刀、绳索和那台用油布包裹好的望远镜,开始向着幼鸟坠落的大致方向,徒手向下攀爬。通往谷底的路,比上来时更加陡峭难行,许多地方几乎是垂直的绝壁,只能依靠岩缝和偶尔生长的、坚韧的崖柏根系一点点下降。雨水让一切都变得湿滑不堪,每下降一米,都耗费着他巨大的体力和精力。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因为持续用力而酸痛颤抖,手指早已被粗糙的岩石磨破,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岩壁。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那只幼鸟!
终于,在穿过一片浓密的、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的灌木丛后,他的双脚踩到了谷底松软、泥泞的地面上。谷底光线昏暗,植被异常茂密,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腐殖质和落叶。雨水在这里汇成了涓涓细流,四处横溢。
想要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找到一只坠落的幼鸟,无异于大海捞针。曹大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回忆着幼鸟坠落的大致轨迹和方向,开始在齐腰深的灌木和杂草中艰难跋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丛灌木的下方。
“咕……咕……”他尝试着模仿着记忆中幼鸟那微弱的、带着惊恐的叫声,希望能得到回应。
风雨声、流水声、树叶的哗哗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他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搜寻着,衣服被荆棘刮破,脸上、手上添了许多新的血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谷底的气温因为雨水和密林而显得更低,曹大林浑身湿透,冷得微微发抖,体力也在急剧消耗。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他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同时,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雨声淹没的“唧……”声,从旁边一丛巨大的、带着尖刺的刺五加灌木底下传了出来!
曹大林心中一凛,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带刺的枝叶。只见在灌木根部,一堆湿透的落叶中,蜷缩着那个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小身影!正是那只坠崖的幼鸟!它看起来比在巢中时小了很多,浑身羽毛湿透,紧贴着身体,显得瘦弱而可怜。它的一条翅膀以不自然的角度耷拉着,显然在坠落时受了伤。它蜷缩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那双原本应该锐利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半闭着,充满了痛苦、恐惧和虚弱。
它还活着!
曹大林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怜惜。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试图将它捧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幼鸟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条潜伏在灌木丛阴影里、身体有成年男人手腕粗细、色彩斑斓的大型蝮蛇,似乎被曹大林的动作惊扰,猛地昂起了它那三角形的头颅,猩红的信子“嘶嘶”地吞吐着,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了这个突然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它盘踞的位置,离那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幼鸟,仅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曹大林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是“野鸡脖子”(东北对一种大型蝮蛇的俗称)!这东西毒性极烈,被咬上一口,在这荒郊野岭、风雨交加的谷底,几乎是必死无疑!
救,还是不救?
救,就要面对这条剧毒蝮蛇的致命威胁。
不救,眼睁睁看着这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幼鸟,成为毒蛇的腹中餐?
曹大林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时间,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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