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遵化往南,不用花太久,就能到滦州市。过去叫滦县,后来改了名,但当地人说起这地方,还是习惯叫“滦州”。名字里带着水,城里也确实是因水而活。
城不大,但有一股沉静的旧意。
我到的时候是上午,天有些灰,路边的杨树枝条还光着,只有细芽在枝头,像是要醒未醒。穿城而过的滦河在东侧,河面宽,但水流缓,颜色偏沉,像把岁月都沉在水底。站在岸上看,能看到远处的铁桥横过河面,那座桥老得很,有一种旧工业时代的感觉。
滦州古城就在河边。
我走进去的时候,街巷的石板路还带着晨露的湿。两边是青砖灰瓦的房子,屋檐不高,墙体不刷颜色,保持原样,走在里面,能感到一种“生活压着时间走”的稳定。这里不是为游客特意修饰的地方,而是真的有人住,有人做饭,有人卖菜。
我走到一户小店门口。
老板正在锅里做“炉糕”,那是一种旧时的小吃,用糯米做成饼状,再贴在炉壁上慢慢烘。火是炭火,不旺,但有耐心,炉糕被烤得微黄,带焦香味。我问老板要了一个,他问:“甜的还是咸的?”
我选了咸的。
咬下去的时候,外皮硬脆,里面软,咸味轻,带着米香。老板说:“这东西过去是赶路的人吃的,抗饿,方便带。现在啊,年轻人吃得少了。”他说得平静,不感叹,就像风吹过去,吹什么就是什么。
古城里有一条小巷叫“三义巷”。
巷不宽,只能并排走两人,巷口挂着灯笼,灯笼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到了晚上真的要照亮。巷子深处有户老木门,门上雕着已经模糊的纹,靠着门边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手头摆着一些手工刻的小木牌,形状不大,有的刻成鱼,有的刻成小鸟,细节不复杂,却都有神。
我蹲下来,问:“这些是你做的?”
老人点头:“年轻时候做家具,后来眼睛模糊了,手还行,就做这个。”
我拿起一块刻成雁形的木牌,线条不多,但看得出雁在风里展翅。
我问:“这雁飞向哪边?”
老人淡淡说:“向南啊。”
我心里像被轻轻敲了一下。
我此行,也是在向南走。
老人说:“我们这地方啊,以前每年都有雁从河边过,天一凉就走,春天再回来。人跟雁也差不多,有时候走,是为了回。”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块雁买了下来,放进包里。
继续往城深处走,有一座大院叫“苏家大院”。院门厚重,门钉斑驳,院墙高,看不见里面。我站在门外的时候,院里传来落棋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清,很稳。
这里曾经有人家富过、盛过,后来人散了,房子留下,声响留下,故事留在墙里。人走了,墙还在。
走出古城,我去滦河边。
河堤上有人在晒网,网摊开着,像一张没有声音的白雾。捕鱼的人把网收好,放进自行车后座的木箱里,动作熟练,像每一条鱼,每一次撒网,他都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问:“这河里现在还有很多鱼吗?”
他笑:“有,但要看时辰。河不会亏人,只要你不急。”
这话在滦州很常见。
无论做事、生活还是过日子,这地方的人都不急,不抢,慢慢过,过多少算多少。
中午我在河边小饭店吃饭,点了一条清炖白条和一盘鸡蛋炒香椿。香椿的味道冲鼻,却带春意。白条鱼刺细但肉紧,汤是清的,带土腥,但不是不好闻,是一种“水里来的真实”。
吃完,我坐在滦河边的堤上,太阳往西偏,光照在河里,闪得像碎银。河很安静,但不是空,而是满,满得像在心里沉着。
我写下今天的记录:
“滦州是慢的城。它的慢不是停,而是稳。水慢流,人慢说,事慢做。这里的人不谈大话,也不谈远。他们的日子依着地和水走,依着春秋更替。走在城里,能感到一种被土和旧时光托着的重量。这重量不压人,只让人知道:你不是飘着的。”
我停笔。
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下来,有鸟在河边飞,声音轻。
我明天继续往南走。
不知道下一站会是哪里。
但我知道,只要继续走,路就会自己展开。
喜欢毕业后打工日记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毕业后打工日记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