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乐亭,我继续往南走。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再转陆地。路上的土有点黄,是靠近渤海湾一带特有的颜色,风吹过的时候,会带起浅浅的一层粉。
车在下午抵达山东东营境内,我要去的地方,是广饶。
广饶不靠海,却离海不远。它靠着黄河,地势平缓,河水把土地浸得润,种什么都能长。这里的地名,不喧哗,听上去就像能沉下心的地方。
我到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街道上灯亮起一排,顺着南北延展开。路不窄,行人不多,车也不快。下车的时候,我听到有人从街边小摊喊:“豆腐脑要不要,刚出的。”
声音很普通,却带着一种朴实的直白。
我先找了家住的地方,是一间很简单的小旅馆,门口挂着塑料帘子,推开会响一声清脆的碰击声。老板五十多岁,戴着老花镜,说话慢,办手续慢,动作也慢。
我问他附近有什么能吃的,他抬眼看我,说:“这点上?去城北吃饼卷大葱,干净。”
我点头,放下包就往北去。
饼卷大葱是在一个老街口的摊上。摊主是个年轻人,火候掌握得很好,饼摊得薄,热气从饼皮里散出来的时候,有一股面香。旁边摆着切好的带叶大葱,蘸酱卷着吃。
我坐下的时候,旁边一个老者正在吃。他穿着老式羊皮坎肩,吃得慢,一口一口很认真。
他见我看他,抬眼说:“你外地来的吧?”
“嗯,路过。”
“路过也得吃口热乎的。我们这儿不靠山不靠海,全靠地,吃的都是地里出的。”
他说话不急,像是说习惯了,也像不需要证明什么。
饼卷大葱入口的一瞬间,我确实明白了“靠地吃地”的意思。味道不复杂,但踏实,好像你只要愿意活,这口吃下去就能把日子撑住。
第二天早晨,我去了黄河边。
广饶靠着黄河尾段,河面宽,颜色混,水里带着沙,从上游带下来,一路沉着走。岸边的风不急,水也不急,看上去像没有力量,但你一旦靠近,就能感到那股蓄着的劲。
有几个人在河边修防浪墙。石头堆叠着,排列得整齐。做工的人不说话,只顾着抬、放、压,动作有条不紊。
我站着看了几分钟,其中一个人停下来,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不赶,慢慢修。这东西赶不得,赶着干,就塌。”
他说完,又继续搬石头。
这里的人说话都一样:短,稳,不解释。
我心里记下这一点。
离开河边,我去了孙子文化园。
这里是孙武的故里,园不算奢华,也不刻意壮大,更多的是一种平整与布局的思路。道路笔直,建筑不高,整个园像是在给人展示“有章可循”这四个字。
讲解员带着一队游客走,声音不高,但节奏清晰。
我站在“兵者,诡道也”那面墙前,看字刻在石头里,刻得不深,却稳。
一个老人路过,看我盯着那墙看,停下来,说:“我们这里的人不爱多说话,也不爱多解释。做人、做事,知道就行。”
我问他:“那如果不懂呢?”
他说:“那就先做,做了,自然懂。”
一句话,没有讨巧,也没有哲理意味,却能落地。
中午,我去了一个村子。
村子不大,路干净,没有尘。门口有几棵老槐树,树下有几个老人坐着,有人在织网,也有人在编草绳。
我在槐树下坐了一会儿。一个老人递给我一杯水,是井水,凉得直接。
他问我:“为什么来?”
我说:“走路。”
老人点头:“走路好。走路能看到地,地不骗人。”
他说完,继续编他的绳,不再看我。
我看他的手,那手粗,纹路深,指尖上有常年硬皮。那是土地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这里的人从来不寻声势,也不喜惊动。他们把时间用在地上,用在手上,用在不需要别人看见的地方。
夕阳落下的时候,我又回到黄河边。
河还是那个河,水还是混浊的,岸还是静的,但光变了。光落在水面上,像一层慢慢被铺开的金箔。
我写下今天的记录:
“广饶的人不急,广饶的地也不急。做什么事,不争先,不喊口号。日子不是要赢,是要过稳。这里的生活没有大声的地方,一切都落在脚下。你走慢一点,就能看见。”
写完,我起身。
明天,我还要继续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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