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杨纪吩咐杨福前往李羡安住处，将那位报案的老人，带回巡按府，杨福领命匆匆离去。
随后，杨纪召集得力衙役，要求他们速去张贴告示，写明次日巡按府公堂将正式审讯王虎一案，以便百姓知晓。
衙役们齐声应下，各自忙碌去了。
待诸事安排妥当，杨纪独自坐在书房，再次仔细梳理案件的每一处细节。
残阳如血，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有了契书作为证据，其实这案件也不难，只是王虎此案背后牵连甚广，盘根错节，杨纪担忧会有人暗中作梗，干扰审讯。
次日清晨，阳光刚刚洒落在巡按府公堂之上。
公堂内外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听闻今日审讯王虎，纷纷赶来，都想瞧瞧这案子最终会如何定夺。
杨纪身着庄重威严的官袍，神色肃穆，端坐在公堂之上。
他目光冷峻地扫视全场，不怒自威，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升堂！”
“威武！”两旁衙役齐声高呼，声音在公堂内久久回荡。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老人走上堂来，他身形佝偻，脊背微驼，但此刻眼神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紧接着，王虎被两名衙役架进公堂，只见他面色惨白，嘴角结着黑痂，头发蓬乱得如同鸟窝，一缕缕相互缠结，胸前那片胸毛油光发亮，愈发显得邋遢不堪。
“草民见过杨大人！”老人跪下行礼。
“你且将王虎强买你家田地的经过，当着众人的面，如实详尽说来。”杨纪说道。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老人眼眶泛红，涕泪横流，哭诉道：
“回大人，事发当日，我一家正围坐用餐，王虎领着一群恶徒闯入家门，直言要买我家祖上传下的田地，我一家老小皆赖此田为生，自然不肯答应。”
“可这王虎全然不容分说，挥手示意手下一拥而上，对着我儿便是一顿毒打，可怜我那孩儿，被打得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几近丧命。”
“打完人后，他们拿出事先拟好的契书，死死掐住我儿脖颈相逼，声称若不签字，便要取我儿性命，我为保儿子一命，无奈只能含泪签下字，眼睁睁看着田地被低价买走……”
老人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听完老人的哭诉，杨纪目光直射向王虎，厉声喝道：“王虎，你可知罪！”
出人意料的是，王虎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平静地说道：“草民知罪！”
“知罪？！”杨纪心头一震，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王虎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前些日子在狱中，他还梗着脖子，一副死不认错、顽抗到底的架势，今日怎会像换了个人一般，如此干脆利落地认罪？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杨纪心中警钟大作。
短短时间内，王虎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
电光石火间，杨纪脑海中念头飞转，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要害所在。
王虎背后那些势力，得知蔡巡抚将此案全权交予自己彻查，他们心里清楚，一旦深究下去，王虎极有可能牵出更多机密要事。
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地让王虎认罪，妄图就此斩断线索，大事化小。
可问题来了，王虎一直被关押在巡按府戒备森严的牢房，看守极为严格，外人根本难以接近。
那么，消息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传入王虎耳中的呢？
杨纪的眼神逐渐冰冷，断定巡按府里必定藏着内奸。
这个人会是谁呢？
杨纪暗自将巡按府中的众人一一思量排查，除了跟随自己而来的杨福，其余人等似乎皆有可疑之处。
公堂之上的气氛愈发凝重，百姓们也都听到了王虎亲口认罪，错愕的同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公堂内回荡。
杨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决定暂且先将审讯继续推进下去。
他定了定神，看向王虎，沉声道：“你既知罪，那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实招来！”
“草民这些年积攒了些许银钱，便想着兴建一座庄园，找了好些地方，最后瞧中了他家那块地，位置恰合我意，于是便登门拜访，本想与他们好好商议买地之事，可他家执意不肯售卖，草民一时冲动，便用了些不当手段。”
“建一座庄园？”杨纪目光犀利地盯着王虎，冷冷开口，“说得倒是轻巧！”
若不是亲自去过那处拟建庄园的现场，杨纪说不定真会被王虎这番言辞蒙骗过去。
那地方的位置得天独厚，依山傍水，清幽宁静，距离城区很近，往来交通极为便利，称其为一块风水宝地亦不为过。
而且单从现场情形来看，规划中的庄园规模极为宏大，绝非王虎所能承担得起。
想到此处，杨纪声色俱厉地喝道：“说！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这许多银钱？”
众人皆知，王虎不过是个横行街头的恶霸，平日里靠着收取商户们微薄的“孝敬钱”勉强维持生计，想要积攒够建造一座奢华庄园所需的巨额财富，简直是天方夜谭。
“草民结识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偶尔参与些投机买卖，运气好赚了几笔。”王虎回不慌不忙的回答，一副坦然之色。
“既是做买卖，必有交易往来，可有凭证？”
“大人，做我们这种小买卖，大多是口头约定，哪有什么凭证。”
“那些与你交易的人，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他们都是些小商小贩，四处漂泊，我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哼，不知去向？定然是有人指使你强占田地兴建庄园！”
“这事儿确实全是我一人所为。”
“那老人家的儿子，可是遭了你毒手？”
“没有，他屡次跑到府衙无理告状，严重扰乱府衙秩序，故而才被扣押。”王虎下意识地急忙回应。
一旁的老人听闻儿子只是被关押在府衙，原本忧虑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欣喜。
王虎刚才突然认罪，大大出乎杨纪意料，打乱了他原本的审讯计划。
短暂惊愕后，杨纪迅速调整策略，采用快问快答的方式，期望从王虎口中挖出关键线索。
一番问答下来，杨纪虽未得到期望的幕后主使信息，但确定了老人儿子的下落，不算一无所获。
杨纪心里明白，王虎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让王虎当场供出幕后之人，难度极大。
况且公堂之上百姓拭目以待，老者也期盼能得到公正的裁决。
权衡利弊，杨纪决定暂且放下深挖幕后真相，先处理眼前问题，给老人满意交代，后续再探寻案件背后隐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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