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
嗤魂玄宗那名特使缓缓道:“前线传来消息,玄镜司那位千夫长马上就要回来了,更何况你不是说了吗,今日城里又派人前来打探消息,迟则生变,贡品已如此丰富,就算时辰早了几日,仙家也不会降罪我等。”
嗤魂玄宗特使的话语在空旷巨大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将巴图尊者最后一丝疑虑也压了下去。
“谨遵特使法旨!”
巴图、扎贡、兀乐三位尊者齐声应道,不敢再有异议。
高台之下,匍匐的教徒们吟诵之声更加狂热,如同无数蚊蚋聚集,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冲击着洞窟的岩壁。
与此同时,血池也翻滚得愈发剧烈,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挣扎、哀嚎,那浓郁的血腥气与邪异的生命波动几乎凝成了实质,让躲在通道阴影处的江真和魏二虎感到阵阵窒息。
许是被眼前这浩大的诡异场面所吓住了,魏二虎此刻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若非江真一把按住他,恐怕他已瘫软在地。
他嘴唇哆嗦着,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道:“江…江真哥…他们说过的年祭…好像真的要开始了…我们…我们回去躲起来吧…”
江真目光沉凝,没有立刻回答。
趁着众多邪修背对着他们的功夫,悄然催动浮屠眼,淡金色的瞳孔穿透层层昏暗,扫视着这巨大洞窟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寻找可能的出口。
很快,他发现在洞窟另一侧,靠近左侧岩壁的位置,有一条昏暗的甬道,隐约有微弱的气流透入,距离虽有些远,但若他全力施展乱影步,再配合匿身符,未必不能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至于魏二虎……他本身就是食人教徒,只要不暴露与自己同行,留在此地或许比跟着自己冒险更安全。
心思辗转间,撤离的计划已在他脑中初步成型。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那出口附近,准备规划具体路线时,瞳孔猛地一缩!
出口上方,一块凸起的巨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巨石与周围岩壁浑然一体,但在浮屠眼的视野中,其内部流转的法力波动却与周围死寂的岩石格格不入!
那波动极其隐晦,带着一种枯木逢春、寂灭归真的意蕴,若非他对法力波动极其敏感,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是杨风!他竟然没走?!
而且还潜伏在那里,如同真正的磐石,连气息都完美地融入了环境,若非浮屠眼能窥破本质,根本无从察觉!
他想干什么?
看他的样子,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难道这年祭还有别的变故?
江真心头凛然,瞬间压下了立刻撤离的念头。
杨风此人手段诡异,心机深沉,他甘冒奇险潜伏在此,所图必然不小。
此刻自己若贸然行动,很可能成为他计划中的棋子,甚至被他当成吸引火力的靶子。
“先看看。”
江真压低声音,对身旁焦急的魏二虎道:“情况有变,暂时按兵不动。”
魏二虎虽不明所以,但见江真神色凝重,也不敢再多问,只得屏住呼吸,蜷缩在阴影里,紧张地注视着血池方向。
洞窟内,狂热的吟诵声浪越来越高,血池翻滚得如同沸腾的岩浆,粘稠的血色气泡不断炸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随即,一股远比之前三位尊者和嗤魂玄宗特使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法力气息,如同沉睡的猛兽苏醒,缓缓从血池底部弥漫开来。
翻涌的血水向两侧分开,一个身影,缓缓自那粘稠的暗红液体中升起。
他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袍服不知是何材质,竟不沾半点血污。
兜帽的阴影深重,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容,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阴影深处亮起,如同无尽黑渊中窥探现世的魔眼。
他出现的瞬间,整个洞窟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教徒的吟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卑微、更加狂热的匍匐,连头颅都深深埋下,不敢直视。
就连高台上的三位尊者和那位嗤魂玄宗特使,也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此人必然就是司祭!
此刻终于现身了!
只见其悬浮在血池之上,猩红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那目光扫过的教徒,都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过灵魂,瑟瑟发抖。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高台上的嗤魂玄宗特使身上,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
“嗤魂玄宗的朋友,贡品可还满意?”
那特使微微一笑,拱手道:“司祭大人手段通天,筹备如此丰厚祭品,鄙宗自然满意。只待仙家降下三件恩泽,把其中一件交与在下,我宗承诺之物,必当双手奉上。”
“呵呵…”
司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目光转而投向血池中央。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迎接吾主的……恩赐!”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同骸骨的手臂,指向那血池。
随着司祭枯瘦的手指指向血池中央,那翻腾不休的暗红旋涡骤然静止了一瞬,仿佛时间凝固。
紧接着,在无数狂热与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一样事物缓缓从漩涡中心浮了上来。
可那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活物!
它体型不大,约莫半人高,周身被数条粗大黝黑、刻满扭曲符文的锁链牢牢捆缚着。
锁链不知是何材质,在其挣扎时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响,符文闪烁间,不断抽取着它的力量,使其无法挣脱。
江真浮屠金眸凝聚,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其形貌竟有几分像他曾偶然在街边见过的、被耍猴人牵着的猴子!
只是眼前这东西,远比寻常猴子更加狰狞可怖。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皮肤光滑无毛,却布满了类似溺水者身上出现的肿胀褶皱。
四肢奇长,指爪尖锐乌黑,带着森森寒意,头颅比例失调,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浑浊水涡。
一张裂至耳根的大嘴微微开合,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钉刺般的惨白利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湿冷死寂之意弥漫开来。
水煞邪!
这黑泉谷中真正的“地主”,竟被食人教以如此方式囚禁于此!
水煞邪现身的刹那,整个洞窟内的温度骤降,岩壁上瞬间凝结出细密的水珠。
原本就弥漫的湿气与水雾以它为中心疯狂汇聚、弥漫,浓度急剧攀升!
几乎是眨眼之间,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就充斥了整个洞窟空间,视野被压缩到了极致,真正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就连江真的浮屠眼,穿透这浓郁到实质的水煞之气也感到异常吃力,目光所及,不过周身数丈范围。
“嗬……”
浓雾中,传来教徒们压抑的惊呼和不安的骚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然而,悬浮于血池上方的司祭却似乎早有预料,甚至颇为满意。
“孽畜。”
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司祭那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笼罩整个洞窟的浓郁水汽与灰白雾气,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朝着他涌去,被他尽数吸入腹中!
这一幕极其诡异,漫天浓雾竟在短短两三息内被吞噬一空,洞窟内的景象再次清晰地呈现出来,只是空气变得异常干燥,与之前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那被锁链捆缚的水煞邪,在周身水汽被强行抽走后,似乎萎靡了不少,身上那灰败的皮肤都显得有些干瘪,深陷眼窝中的水涡旋转也变得缓慢了些。
“以尔之阴气,为引。”
司祭沙哑开口,猩红的目光落在水煞邪身上,带着一种看待工具般的冷漠。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尖凝聚起一点深邃的黑芒,遥遥点向水煞邪的额头。
“吼——!!!”
一直沉默的水煞邪,在这一点黑芒临体的瞬间,猛地发出了它现身以来的第一声咆哮!
那并非实体声音,而是一种类似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尖锐嘶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毒与疯狂,转瞬间便炸响在洞窟里所有人的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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