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夫来了，沈钧行命他进屋，然后把桌子上用里衣包裹的染了药渍的方帕和点心交给他。
“看看有没有毒。”
大夫看到院中阵仗，心知自己怕是碰到后宅里的秘事，又见朝自己问话的人里面有一个县尉，心下稍安。
他取出银针先在点心上试了试，银针没有变色；跟着又把点心拿起来嗅闻，犹豫了一瞬，掰下一小块，碾碎细看，然后说道：
“这点心应该无毒，贵人如果不放心可以寻一只猫、狗再验证一下。”
沈钧行又问：“方帕呢？”
大夫行了一礼，低头说道：“仅凭方帕恐判断不准，最好能有药方、药渣配合着查验。”
沈钧行对发财吩咐道：“带两个差役，领着大夫问问药方、药渣的事。”
发财立即领命。
大夫拿着方帕随人离开。
程访命宋大娘子进屋。
虽然觉得宋大娘子杀害亲女宋婵娟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命她站在窗户前。
宋大娘子一脸茫然的照做，开口第一句话就询问凶手是谁。
程访道：“尚在调查，现有些事要问你，望你如实回答，也好早日让宋婵娟沉冤昭雪。”
宋大娘子失望地点点头。
程访问道：“宋婵娟身形消瘦，可是受到婆家苛待？”
“你们也这么觉得吧？任谁看到我女儿那身形，都会觉得她受到了婆家的虐待。”
说着，宋大娘子鼻子一酸，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程访说道：“不要用‘觉得’，宋婵娟可有和你说过，婆家是如何苛待她的？”
宋大娘子哽咽道：
“我女儿没有说，但我却是知道的。沈若兰虽然是她的婆母，但也是她的表姐。
“宋大当年娶我的时候，家中无钱，宋家便把大女儿嫁出去换钱，来凑聘财。也是因为这事，沈若兰的母亲宋书翠对我颇有怨言，连带着沈若兰对我也甚是不喜。”
程访听得眉头直皱，理了一下关系，才理清楚宋大娘子、沈若兰和宋婵娟之间的纠葛。
“你明知道沈若兰对你有怨，竟然还敢把女儿嫁到汤府？”
宋大娘子面露悔恨之色：“我过过苦日子，嫁到宋家之后，接连怀的几个孩子都因为太过劳累而没有留下，即使有出生的，也没有养活。
“现在外面站着的那几个，都是宋大纳妾所生。我费尽心力只得了婵娟一个孩子，自然只想让她好。
可宋家的情况，其实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给她。又有宋二的女儿，嫁到安陆侯府做儿媳妇，我就想着让我儿婵娟也嫁到那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
宋大娘子叹了一口气：“可我们这样的人，哪里去认识什么有钱有势的富贵人？挑来拣去，也只有汤府。
“汤二郎是沈若兰的庶子，生的又好看，我就想着让婵娟嫁给他。沈若兰再是不喜欢我们母女，可比起一个爬床的婢女生下的庶子，自然是我们更亲近些。
“沈若兰那性子，我多少也了解几分，知道她一定不会待我们婵娟有多好，可我想的最多也就是站站规矩，说几句难听话。
“儿媳妇去婆母跟前立规矩、再受些难听话，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婵娟嫁过来不到一个月，沈若兰就塞了一个通房过来。”
“她又日日叫婵娟到她身边去立规矩，丝毫不念一点亲戚情分。就连婵娟怀着身孕，她都要把人喊过去。
“如果不是婵娟差点流产，不得不卧床保胎，沈若兰根本不会停手。”
程访又问：“你只说沈若兰，为何没有提到宋婵娟的夫君汤容退？”
宋大娘子有些疑惑：“女婿是个男子。怎么好插手婆母管教儿媳的事情？”
程访一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温清宁接过话头。
“宋大娘子，听你这话是觉得汤容退待宋婵娟还算不错了？”
“唉！其实在我看来是不错的，可在我儿婵娟眼中也许就差了些。”
“此话怎讲？”
宋大娘子说道：“婵娟曾向我抱怨女婿后院的妾室有些多，可那些妾室都是沈若兰塞过来的，而且女婿每月也去不了两次，平时也多是宿在婵娟的屋子里，比那些宠妾灭妻的人强多了！”
她口中宠妾灭妻的人怕不是宋大和沈檀吧。
温清宁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下问：
“你可知宋婵娟在孕期，曾把身边的婢女开脸给汤容退做妾的事情？”
“知道，左右沈若兰都要借口婵娟怀孕的事再塞个女人过来，倒不如我们自己添一个。”
宋大娘子说道：“朱夏知根知底，人长得也不好看，不用担心分了宠爱。而且我……”
宋大娘子说话间突然变了脸色：“肯定是朱夏杀了我儿婵娟！”
这话听得三人一愣。
“为什么觉得朱夏是凶手？”
“朱夏开脸前，我们给她喝了绝嗣的药！她肯定是因为这事怀恨在心……我前头看过我家婵娟的身子，被毁成那样，就是朱夏报复我儿害得她不能生产的事！”
宋大娘子越说越肯定，一腔丧女之痛尽数化作对朱夏的痛恨，恨声咒骂：
“背主的贱人，我绝对轻饶不了她！”
程访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喝道：“宋大娘子！凶手是谁暂无定论，不得私下残害他人！即便朱夏是奴也不可！否则莫怪本官拿你下县廨大牢！”
宋大娘子吓得一个激灵，呐呐地不敢再叫嚣着要收拾朱夏。
温清宁接着问话：“宋婵娟死前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说过有人要害她的话？”
宋大娘子畏惧地看一眼程访，思索着说道：
“郡夫人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婵娟曾问我，要是她被休弃了，能不能回家。
“我当时只当她在说笑，就哄她说‘左右都会给她一口饭吃’，倒是她阿耶听了很不高兴，直说她死都得是汤家的鬼！”
温清宁道：“宋婵娟当时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宋大向来没个好听话，婵娟都已经听习惯了。”
宋大娘子“啪”的一下拍在自己的腿上，看向程访，神情激动。
“杀害我儿婵娟的说不定就是沈若兰！除了她没人会说要休了我家婵娟的话。没错，肯定是沈若兰！当真是跟她那个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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