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吞噬秦千风脚尖的瞬间，失重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下意识抓住身侧林婉儿的手，指腹触到她腕间常年浸药的薄茧——这触感比任何法术都更让他安心。
等视野重新清晰时，众人已悬浮在一片纯白之中。
没有上下左右的界限，没有风的流动，连呼吸都变得轻得像羽毛。
“阿风？”林婉儿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
她发间的木簪不知何时散了，乌发在虚空中浮成云朵，眼尾的朱砂痣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我、我好像踩不到地……”她试着抬了抬脚，整个人便轻飘飘往上浮了半尺，慌忙又攥紧秦千风的手腕。
秦千风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原本流转的命火只剩豆大的光斑，灵力在经脉里像被抽干水分的溪流，勉强能维持最基础的感知。
他喉结动了动，正想说什么，洛青岚的低咒先撞进耳膜。
天机阁传人身形笔挺地悬在两米外，指尖的魂锁令泛着幽绿微光。
她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却见那枚刻满星图的青铜令突然“叮”地坠地——不，这里没有地，它就那么停在原处，表面的纹路像被泼了水的墨，正缓缓洇开。
“数据无法储存。”她抬眼时眉峰紧蹙，平日总束得整齐的发丝散了几缕，“所有试图记录环境的术法都失效了……这里可能是概念空间。”
“概念空间？”沈云歌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她腰间的剑突然嗡鸣，剑穗上的红珊瑚珠撞出细碎声响——那是命运钥匙在共鸣。
这位剑宗弟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左手按上心口，“它在拽我……”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被某种力量扯着往左侧飘去，发尾扫过洛青岚的帕子，带得那方绣着青莲的绢帛打着旋儿飞远。
“云歌！”林婉儿急得要追，却被秦千风轻轻拉回。
他注意到柳寒音的指尖正泛着淡紫——那是命源晶核在灼烧她的掌心。
原本蓝光流转的晶核此刻暗了大半，里面的“未来之钥”像快燃尽的烛芯，“他们在剥离我们的个体意志。”柳寒音的声音比平时轻，却像冰锥扎进众人耳中。
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块焦黑的碎片，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是从命泉废墟里捡的命运残片，“必须有个真实锚点。”
血珠滴在晶核上的瞬间，纯白空间里炸开一圈涟漪。
林婉儿突然打了个寒颤，鼻尖萦绕的不再是虚无，而是高尔村药庐里晒干的艾草香；洛青岚的魂锁令重新亮起来，虽然还是存不住数据，但至少能感知到其他人的位置了；沈云歌的身影在二十丈外骤然顿住，她站在一片焦土上，脚下是半截断剑，远处倒着个穿青衫的少女——那是她最疼的小师妹，死在三年前的魔宗屠城夜。
“又是幻境？”沈云歌咬着牙，剑尖抵住自己掌心。
鲜血渗出来的刹那，焦土上的青衫少女突然消散，她却没有松气，“还是说……这是我的执念在显形？”她转身欲返，却发现来时的路已被纯白吞没，只能攥紧剑，一步步往记忆里最痛的地方走。
秦千风的注意力被更深处的波动牵引。
他能感觉到，在这片纯白的最中央，有个东西在“呼吸”——像心跳，又像古钟的余韵。
他松开林婉儿的手，轻轻推了她一把：“跟着寒音，守住锚点。”林婉儿想拽住他的衣角，却见他指腹按在自己眉心，那里还留着镜影消散前的温度，“我很快回来。”
越往深处，压迫感越强。
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的白开始泛出淡金——直到他看见那个黑袍身影。
对方背对着他悬浮，衣摆没有风却在翻涌，像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搅动着。
“你们终于来了。”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在识海里炸响。
秦千风的指尖扣紧，命火在掌心勉强亮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共鸣。
“你是谁？”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稳，“为什么引我们来？”
黑袍人缓缓转身。
那张脸——是他自己的脸。
一样的眉骨，一样的唇形，连左眼角那颗淡痣都分毫不差。
只是对方的眼睛里没有他惯常的冷静，而是流转着鎏金的光，像融化的太阳。
秦千风的呼吸停滞了。
他想起穿越那日的异空间，想起镜影说“替我看看真实的世界”，想起每次突破时脑海里闪过的陌生记忆——原来那些碎片，都是这双眼睛看过的风景。
“欢迎回家，真正的你。”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秦千风的识海里激起千层浪。
他后退半步，却撞进一片虚无。
身后，林婉儿的呼唤混着柳寒音的低吟飘来，沈云歌的剑鸣刺破幻境，洛青岚的魂锁令重新开始震颤——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唯有眼前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越来越清晰。
“你……到底是什么？”秦千风的声音发颤，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自己。
黑袍人没有回答。
他抬手，指尖掠过秦千风的眉心——不是实体接触，却让秦千风的识海泛起温热的涟漪。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秦千风听见对方说：“别急，答案很快会来。”
纯白空间突然开始扭曲。
林婉儿的惊呼声近了，柳寒音的晶核重新爆发出蓝光，沈云歌的剑穗缠上他的手腕，洛青岚的帕子突然裹住他的腰——众人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拽着，往同一个方向坠落。
而那个黑袍身影，正站在扭曲的空间里，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原初之我”四个字，随着空间的崩塌，轻轻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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