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莲沿着游乐园的小径快步折返，鞋底碾过碎石路发出急促的声响，与周围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等他回到那家餐厅时，遮阳伞下的双人座位早已空无一人。
阳光斜斜地照在桌面，那盘热气散尽的蛋包饭还静静摆在那里。
金黄的蛋皮边缘微微卷起、发干，失去了刚上桌时的蓬松质感，上面用番茄酱画的“I love you”被泪水晕开，红色的痕迹顺着蛋皮的纹路蔓延，像一道干涸的泪痕，印在冰冷的米饭上。
青野莲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快步走到吧台，抓住一个正收拾餐具路过的服务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请问……刚才坐在那边遮阳伞下的女生，去哪里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回忆道。
“哦，你说那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女生啊？她几分钟前就走了，付了蛋包饭的钱，没吃就匆匆离开了，好像是往游乐园出口的方向去了。”
“谢谢。”青野莲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出口狂奔。
他的视线在拥挤的人群中疯狂搜索，浅蓝色的裙摆像是大海捞针，在攒动的人头中无处寻觅。过山车的呼啸声、旋转木马的音乐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此刻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让他心烦意乱。
他跑得飞快，衣角被风掀起，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肺部因急促呼吸而隐隐作痛，可他不敢停下脚步。
终于冲到游乐园出口时，远处的电车站台刚好亮起发车提示灯。
青野莲瞳孔骤缩，目光死死锁定在那辆即将关门的电车，空旷的车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角落，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露水。
“露水！”他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声音被电车启动的轰鸣声淹没。
车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青野莲看着电车沿着轨道缓缓驶离，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无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受伤的身影独自离去。
他掏出手机想给露水发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道歉吗？“对不起，我不该拒绝你”太过虚伪；解释吗？“我其实喜欢你但我们是兄妹”太过荒谬；挽留吗？他没有那个资格。
最终，他只能颓然地收起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家的方向赶。
出租车穿行在东京的街道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青野莲却无心欣赏。
他靠在座椅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摩天轮上的画面，露水泛红的眼眶、颤抖的指尖、那句带着勇气的“我喜欢你”，还有自己说出“因为你是我妹妹”时，她眼中瞬间熄灭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伤得彻彻底底。
可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兄妹这层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捆住了他，让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可以接受系统的惩罚，可以承受内心的煎熬，却不能打破世俗的伦理，不能让露水背负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回到家时，玄关处的鞋架上摆着露水的白色帆布鞋，干净整洁，却没有一丝温度。
客厅里，萌香正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给独角仙喂食，看到青野莲回来，她抬起头，小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哥哥，你回来啦。
露水姐姐说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让我不要打扰她。”
“她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青野莲连忙追问，心脏又提了起来。
萌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担忧。
“没有，姐姐回来的时候就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我问她要不要喝水，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就回房间了。”
青野莲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摸了摸萌香的头，“你乖乖在家，哥哥去看看她。”
他走到露水的房门口，手悬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脑海里闪过她在摩天轮上的泪水，闪过蛋包饭上晕开的番茄酱，闪过电车里那个孤单的背影。
他明明拒绝了她，现在又以什么身份去关心她？是哥哥？可他这个哥哥，刚刚亲手打碎了她的心意。
是喜欢她的人？可他没有勇气承认。
犹豫了许久，青野莲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他不能再给她希望，不能让她觉得还有机会，长痛不如短痛，狠下心来让她彻底断了这份念想，才是对她最好的“负责”。
他转身对着客厅里的萌香说道：“萌香，帮我照顾好你露水姐姐，她要是想吃东西或者需要什么，你及时告诉我。”
“好的哥哥。”萌香乖巧地点点头。
青野莲刚走几步，又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跟我说，尤其是她要是不舒服加重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青野莲坐立难安。
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耳朵时刻留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咳嗽声，甚至没有开灯的声音，露水的房间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这种寂静让青野莲愈发焦虑。
他无数次想冲过去推开房门，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可每次走到门口，都被自己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希望她只是一时难过，睡一觉就好了。
夜幕降临，东京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淡淡的橘色。
青野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露水的身影。
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白天的所作所为，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床边，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青野莲下意识地想挣扎，可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让他无法呼吸。
他猛地睁开眼，昏暗的房间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露水。
他不挣扎了。
露水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平日里温柔的眼眸此刻满是怨恨与痛苦，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野莲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为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呜咽，一字一句地质问，“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要给我这么多温柔？为什么你一开始不直接拒绝我，要让我越陷越深？”
青野莲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你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对你说出那句话吗？”露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中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以为我们可以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扎进青野莲的心脏。
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的愧疚与悔恨达到了顶点。
他选择了沉默。
在露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质问中，青野莲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
“呼——！”
青野莲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掐痕，也没有丝毫疼痛感。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投进几道微弱的光。
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刚才那窒息的感觉、露水怨恨的眼神、撕心裂肺的质问，都真实得仿佛就在刚才。
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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