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起车祸……”李局长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也是刀疤刘策划的。他让李三提前打探好了军方运输车的路线和时间，然后找了两个亡命徒，潜进砖窑厂的停车场，剪断了刹车油管。”
周秦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每一个字，都印证了郑苏月的猜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
“刀疤刘人呢？”周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跑了。”李局长摇了摇头，“我们的人扑了个空。他那个所谓的公司，早就人去楼空。”
“不过，李三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李局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说，刀疤刘虽然是赵勇以前的手下，但这次给他下命令，给他提供资金和人手的，不是赵家剩下的人。”
“是一个他以前从没接触过，只在电话里联系过的人。”
“那个人，才是这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
周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
“李三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李局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但他知道，刀疤刘私下里，管那个人叫……”
“‘先生’。”
“先生。”
这两个字，从李局长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周秦的胸口。
不是名字，不是外号，而是一个尊称。
一个藏在最深最暗的角落，只用一根电话线，就能操纵刀疤刘这种亡命徒，就能策划谋杀军人这种惊天大案的幽灵。
周秦胸膛里刚刚平复下去的血气，又一次翻涌上来。
他不是怕，而是一种被未知和藐视激起的狂怒。
对方甚至不屑于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只用一个代号，就想把他，把整个石古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妈的‘先生’！”周秦一拳砸在走廊的墙壁上，坚硬的墙面被砸得簌簌掉灰，“老子管他是谁，非得把他从耗子洞里揪出来，让他跪在死去的兄弟面前磕头！”
李局长没有阻止他，他能理解周秦的心情。
别说周秦，就连他这个公安局长，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平溪县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方书记带着秘书，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他看到周秦和李局长，连官场上的客套都省了，劈头就问：“老李，人怎么样？那个李三，都交代了什么？”
他的脸色很差，眼底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李局长把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当听到“先生”这个称呼时，方书记的眼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向周秦，神情复杂。
这个莽撞的村主任，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把他这个县委书记，一起绑上了一辆失控的战车。
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方书记，李局长。”周秦发泄过后，脑子反而清明了许多，他想起了郑苏月的话，不能只靠拳头。
他盯着方书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现在，人证有了，事情的性质也清楚了。这不是意外，是谋杀，是针对我们石古村和军方后勤基地的恐怖袭击！”
他故意把词用得极重。
“我们石古村，现在人心惶惶。我媳妇，我儿子，昨天晚上收到了那个杂碎的死亡威胁！”
“我不管你们官场上有什么顾忌，有什么流程。我只要求一件事！”周秦伸出一根手指，“从现在开始，我们石古村的安全，必须由县里负责！”
方书记眉头一紧：“周主任，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们公安局，派一个派出所的警力，二十四小时进驻我们石古村！”周秦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是要你们保护我周秦一家！我是要让那个狗屁‘先生’，让所有想打我们主意的人都睁大狗眼看看，石古村，现在是国家罩着的地方！”
“谁再敢伸手，伸一只，老子让他断一只！伸两只，我就让他变成人棍！”
这番话，说得又冲又硬，半点没给县委书记留面子。
可方书记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陷入了沉思。
周秦这个要求，看似是为村子求保护，实际上，却是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把整个平溪县的公权力，彻底拉下了水。
一旦警察进驻，石古村再出任何问题，那就不再是村里的事，而是政府的失职，是公安系统的无能！
这是一步阳谋。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局长，李局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方书记，我觉得周主任的提议是必要的。石古村的安全，现在直接关系到军方基地的稳定，关系到我们全县的安定局面，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方书记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好！”他拍板道，“老李，这件事你立刻去办！抽调精干警力，今天之内，必须到位！另外，对外就宣称，是为了加强军民共建，设立的警务工作站！”
他到底是个老官僚，瞬间就给这件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有，”方书记的语气变得阴沉，“全县范围内，立刻展开一场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就从刀疤刘这条线索开始查！凡是跟他有过牵扯的，一个都别放过！我要把平溪县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个‘先生’！”
他这是在对周秦表态，也是在对自己下军令状。
周秦看着方书记眼里的狠劲，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
周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推开院门，看到郑苏月并没有睡。
她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平溪县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记号。
听到动静，郑苏月抬起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得出奇。
“回来了？”
“嗯。”
周秦走过去，把县里的决定跟她说了一遍。
郑苏月静静地听着，只是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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