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颐和路公馆区，邓贤下榻的别墅。
夜色深沉，书房里却依然亮着灯。
邓贤卸下了白日的威严，只穿着一件舒适的丝绸睡衣，坐在沙发上，仔细阅读着叶怀瑾刚刚送来的一份绝密情报。
陈念和端坐在他对面，亦是眉头微蹙。
“苏国人要派人来？”
陈念和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巧合，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情报显示，苏国驻华大使馆近期活动异常，与一些亲苏的民主人士和部分对现状不满的国众党左派接触频繁。
更重要的是，一条高度可靠的渠道证实，一位来自莫斯城的特别代表已经启程，不日即将抵达华国，其使命很可能与当前华国政局，特别是华南推动的联合政府有关。
邓贤将情报轻轻放在茶几上，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意外，反而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
“恐怕不是巧合。”
邓贤面无表情地淡淡地开口。
“我们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影响到了北方的熊。一个强大且不受莫斯城控制的邻居，显然不符合他们的战略利益。”
邓贤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一角，看着外面被路灯勾勒出的婆娑树影，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属于戴笠手下的监视哨位。
“科巴不会乐见一个真正统一、强大的华国出现，尤其这个华国可能还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邓贤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更希望华国保持某种程度的分裂和虚弱，方便他施加影响，甚至攫取利益。之前他支持国众党，是认为蒋瑞元更容易控制。后来转向支持Gc党，也是看中了其潜在的革命性。但现在……”
邓贤转过身看向陈念和，目光中透着深邃。
“现在我们华南异军突起，不仅打败了扶桑，还要整合国内力量。这完全打乱了他的布局。
他派特使来，目的无非几个：第一，试探我们的底细和真实意图；第二，对红城施加压力，阻止他们与我们走得太近；第三，可能的话，尝试与我们接触，看看能否将我们也纳入其影响力范围，或者……至少进行某种程度的妥协或交易。”
陈念和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来者不善。苏国人在北方、在外蒙，都还有着不小的势力。如果他们公开支持蒋瑞元，或者暗中给红城施压，都会给我们推动联合政府带来很大的麻烦。”
“麻烦是肯定的。”
邓贤走回沙发坐下，语气依旧沉稳。
“但也不必过于担心。科巴是现实主义者，他首先考虑的是苏国的利益。在目前形势下，他直接武力干预的可能性很小。更多的会是政治和外交上的博弈。”
邓贤沉吟片刻，对叶怀瑾吩咐道：“怀瑾，加强对这位苏国特使行踪的监控，尽可能搞清楚他的身份、权限和具体使命。同时，我们要做好准备，他很可能也会想办法接触我们。”
“大帅，我们要见他吗？”
陈念和想了想问道。
“见，为什么不见？”
邓贤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好可以听听莫斯城的开价，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底线。与熊共舞，虽然危险，但未必没有机会。关键是，要让他们明白，现在的华国，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列强摆布的睡狮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红城那边……我相信杨先生和胡先生，他们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与我们的合作，能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会。
而莫斯城，除了空洞的意识形态口号和一些可能附带条件的援助，还能给他们什么？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意识形态的束缚力，有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邓贤的判断基于他对历史和人性的深刻理解。
他深知，在国家与民族的生存发展面前，任何纯粹的意识形态最终都要让位于现实利益。
“不过，我们也要有所准备。”
说到这的邓贤，眼神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苏国人很可能会利用我们与Gc党的关系做文章，甚至在党内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言论，制造猜疑和分裂。
老陈！你在与刘先生等人接触时，可以更坦诚一些，适当透露一些苏国方面的动向，表明我们对此的关切，以及我们推动联合政府的决心不会受任何外部势力的干扰。”
“我明白。”
陈念和点头应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侍从官进来汇报。
“大帅！戴春风局长在外求见，称有紧要事务禀报。”
邓贤与陈念和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讥诮。
“看来，戴局长是闻到什么风声了。”
邓贤心中暗道。
戴春风此时来访，绝不仅仅是例行公事，很可能与苏国特使的消息，或者金陵城内近期的暗流有关。
“请他到客厅稍候，我马上就来。”
邓贤对侍从官说道，随后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睡衣。
他知道，与戴春风的这次会面，将是另一场无声的较量。
这位号称华国的希姆莱，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时刻寻找着机会。
而苏国特使的到来，无疑会给这条毒蛇提供新的毒液和目标。
金陵的夜，愈发深沉了。
各方势力在这座古老的都城下纵横捭阖，明争暗斗。
邓贤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既要应对蒋瑞元的顽固阻挠，又要安抚红城的谨慎疑虑，现在还要提防来自北方的熊爪和脚下的蛇吻。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涌起一股挑战的激情。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正好借此机会，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沉渣余孽，都冲刷干净！”
邓贤整理好衣冠，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情，迈步向客厅走去。新一轮的博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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