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寂灭魔龙骸骨本源的暴怒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入了陈九濒临崩溃的识海！
这本是致命的冲击。
若在数日之前，陈九全盛时期，或许还能凭借混沌领域勉强周旋，但此刻他油尽灯枯，神魂黯淡，如何能抵挡这源自上古魔物的滔天怒意？
然而，奇迹就在这绝境中发生了。
那缕一直在他心脉处艰难维系、融合了一丝寂灭意蕴的无色混沌本源，在这外部同源而更狂暴的意志冲击下，非但没有被碾碎，反而如同被投入洪炉的精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后，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是抵抗，而是……共鸣与……吞噬！
陈九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撕裂般的痛苦中，仿佛看到了一幅幅破碎而古老的画面：
那是天地初开，清浊未分时的混沌景象，无边无际的灰色气流奔涌，一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色魔龙，在混沌中诞生，它掌控寂灭，代表着万物终结的规则，所过之处，星辰熄灭，世界归墟……
然后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大战，无数强大的存在陨落，魔龙亦被重创，龙骨碎裂，龙魂崩散，残存的意志与部分骸骨坠入这片大地，陷入永恒的死寂与沉眠……
再后来，是李镇岳发现了它，以偷天换日之术，布下噬灵魔痕，试图窃取、驾驭这份本该归于沉寂的力量……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夹杂着魔龙残存的不甘、暴戾、以及被蝼蚁亵渎的滔天愤怒，疯狂涌入。
而陈九那缕混沌本源，则如同一个饥渴了亿万年的漩涡，疯狂地汲取着这些蕴含规则信息的意志碎片！
它不再仅仅是融合那一丝寂灭意蕴，而是在……消化、解析这寂灭魔龙的部分本源烙印！
混沌，包容万物，亦可衍化万物，更能……追溯源头！
陈九的肉身在剧烈颤抖，裂纹中不再溢出鲜血，反而开始流淌出灰黑色的、带着浓烈死寂气息的粘稠物质，那是他体内被寂灭意志侵蚀、无法承受的杂质被强行排出。
他的神魂则在破碎与重组的边缘疯狂徘徊，每一次即将湮灭，都被那不断壮大的、带着混沌与寂灭双重特性的本源强行拉回，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
一种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意识深处。
“寂灭……非是终结，而是循环之一环……是混沌归于平静，以待新生的必要过程……强行驾驭，徒具其形，唯有理解，方能包容，乃至……掌控其循环之序！”
他不再抗拒那狂暴意志的冲刷，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以自身混沌本源为核心，引导着这股力量，在自己濒临崩溃的识海与肉身中，构建起一个微型的、不断在“生”与“灭”之间轮转的混沌寂灭之环！
灰黑色的死寂之气与无色混沌之气交织，毁灭与创造并存，死亡与新生轮转。
他的肉身在这残酷的洗礼下，旧的血肉筋骨不断崩解、湮灭，又在混沌生机的滋养下，以更契合寂灭规则的方式重新构筑！
新生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灰色，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与那魔龙骸骨有几分相似的玄奥纹路，血肉之中死寂与生机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经脉拓宽了数倍，流淌的不再是单纯的灵力或混沌之气，而是一种灰蒙蒙的、蕴含着寂灭与创造双重意蕴的全新能量！
他的神魂本质发生了蜕变，意识核心处，那缕无色混沌本源壮大了数倍，其核心那点幽绿火星已然化作了一小簇稳定燃烧的、象征着终极沉寂的火焰，与周围的混沌之气和谐共存。
境界突破……不，不仅仅是境界的突破，更是一种生命层次与规则认知的飞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刹那，也许是永恒。
当那外界引动的狂暴寂灭意志渐渐平息，陈九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左眼依旧是生机流转的混沌之色，右眼却化作了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而在那幽暗的最深处，一点混沌星芒静静悬浮。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磅礴而内敛、仿佛一念可定生死、操纵寂灭轮回的全新力量，缓缓握紧了拳头。
周围那冰冷、沉重、充满死寂之意的古水眼能量，此刻在他感知中，不再充满威胁，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可以被轻易引导。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眼深处，那具被自己混沌符文封印的寂灭魔龙骸骨，其内部残存的、混乱的意志似乎平息了许多，对自己传来一种……近乎亲昵与臣服的微弱波动。
他，因祸得福，不仅伤势尽复，更在寂灭魔龙本源意志的冲击下，强行炼化、融合了其部分核心规则，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混沌寂灭之道！
“李镇岳……”
陈九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水波与岩层，看到了擎天峰顶那混乱的景象，感受到了那试图强行引动寂灭之力、却遭反噬的熟悉气息。
他的眼神冰冷，不含丝毫感情。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并未向上，而是如同游鱼般，向着水眼更深处，那被封印的寂灭魔龙骸骨所在潜去。
他要……彻底掌控，或者说，与这具骸骨，达成最终的协议。
擎天峰顶，祭天坛。
局面已然失控！
李镇岳脸色煞白，嘴角溢血，身形踉跄。
他强行引动寂灭之力，却遭到了骸骨本源意志的剧烈反噬，不仅未能完美展现神迹，反而让自身龙气与神魂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更糟糕的是，那几名朝廷密探的自杀式袭击，虽然未能伤及他分毫，却在混乱的人群中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山呼万岁的声音变成了哭喊与尖叫，庄严的登基大典俨然成了闹剧。
“稳住！给朕稳住！”
李镇岳气急败坏地怒吼，命令玄甲锐士镇压骚乱。
灰袍老者挣扎着爬起，声音嘶哑：“陛下！快停止阵法！圣骸意志苏醒程度超出预估，再强行引动，恐有大祸！”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整个擎天峰，不，是整个镇北城周边千里之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仿佛有一尊沉眠于地底深处的太古巨兽，正在翻身！
一股远比李镇岳引动时更加浩瀚、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寂灭意志，如同苏醒的潮汐，从大地深处弥漫开来！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而是一种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绝对幽暗！
草木瞬间枯死，河流停止流动，飞鸟如同被定格般从空中坠落，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渺小！
祭坛上那九根寂灭龙柱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柱身上的龙雕寸寸龟裂！
坛心的引寂阵图光芒彻底熄灭，反而被一层灰蒙蒙的、带着混沌气息的流光覆盖。
“这……这是……”李镇岳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圣骸……圣骸彻底苏醒了？不！不对！这感觉……是那个人？！”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坠入古水眼的青衫人！
与此同时，一个平静、淡漠，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覆盖了整个擎天峰，覆盖了整个镇北城：
“李镇岳，你的戏，该结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言出法随般的威严。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目光中，擎天峰上空，那无尽的幽暗里，一道青衫身影，缓缓凝聚。
依旧是那身青衫，却纤尘不染，仿佛从未经历任何战斗与污秽。
依旧是那张面容，却更加俊朗超凡，眉宇间带着一种亘古般的平静与淡漠，仿佛天地崩灭于前亦不能使其动容。
双眸开阖，左眼生机流转如春回大地，右眼死寂沉淀似万古归墟。
陈九，归来！
他悬浮于空，并未展开领域，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寂灭意蕴，就让整个天地规则都仿佛在向他臣服、朝拜！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狼藉的祭坛，惊恐的人群，最终落在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李镇岳身上。
“窃取寂灭，荼毒北境，妄称龙皇……”陈九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李镇岳和所有叛军的心头，
“你的罪，今日清算。”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还……还变得……”
李镇岳状若疯狂，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感觉此时的陈九，比之当初在地下空间交手时，强大了何止十倍！
那是一种本质上的碾压！
陈九没有理会他的嘶吼，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李镇岳，虚虚一按。
没有光华，没有声势。
但李镇岳周身的空间骤然凝固，仿佛化为了无形的枷锁！他体内那原本汹涌的龙气与寂灭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运转瞬间停滞！
“呃啊！”李镇岳闷哼一声，感觉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那股压迫感并非来自力量的对撞，而是源自规则层面的绝对压制！
他赖以成道、视为底牌的寂灭之力，在对方那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混沌寂灭意蕴面前，竟如同臣子遇到了君王，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凝聚！
“朕不信！朕乃寂灭龙皇！受命于天！”
李镇岳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强行燃烧精血，试图冲破束缚。暗金色的龙气与灰黑色的寂灭之气疯狂交织，在他身后凝聚成一条模糊而狰狞的魔龙虚影，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陈九噬咬而去！
这是他倾尽全力的搏命一击，蕴含了他对寂灭之道所有的领悟与力量！
然而，陈九只是淡淡地看着那扑来的魔龙虚影，右眼之中，那点象征着终极沉寂的幽暗微微一闪。
“散。”
言出法随。
那狰狞咆哮的魔龙虚影，在距离陈九尚有十丈之遥时，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头到尾，寸寸瓦解，化为最精纯的寂灭粒子，旋即被陈九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之气无声无息地包容、吸收，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
碾压！彻彻底底的规则碾压！
李镇岳最强的攻击，在如今的陈九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把戏。
“噗——！”本命神通被破，李镇岳遭受致命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萎靡下去，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重重砸在祭坛之上，将那玄岩地面都砸出了裂痕。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一身修为已被彻底禁锢，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
陈九身形缓缓降落，踏在祭坛之上，走向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李镇岳。
周围的玄甲锐士、灰袍老者，以及那些残存的北境高层，全都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凉，无人敢动，无人敢言。陈九方才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是一种近乎天威的存在！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李镇岳看着走近的陈九，眼中充满了绝望、恐惧以及一丝疯狂的不甘。
陈九在他面前停下，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他。
“我非怪物，只是走在道途上的行者。”陈九缓缓开口，
“而你，李镇岳，误入歧途，以邪术窃力，视万民为刍狗，早已背离了人道与天道。”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气流萦绕，其中仿佛有微缩的宇宙生灭，蕴含着令万物归寂的意蕴。
“北境地脉因你而枯，万千生灵因你而亡，此债，需血偿。”
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死亡气息，李镇岳终于彻底崩溃，嘶声求饶：“不……不要杀我！朕……不，我愿投降！我愿将北境拱手奉还朝廷！我知道很多秘密，关于寂灭魔龙，关于幽冥海……我可以都告诉你！留我一命……”
陈九摇了摇头，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
“迟了。”
指尖轻轻点出，落在李镇岳的眉心。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李镇岳的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神采迅速黯淡、消散。他周身那驳杂不纯的龙气与寂灭之力，如同遇到了归墟之口，被陈九指尖那缕混沌寂灭之气尽数抽离、净化，反哺这片被他荼毒已久的大地。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最终化作一具毫无生机的枯骨，微风拂过，便散作一地飞灰，形神俱灭。
北境枭雄，妄图以寂灭成皇的镇北王李镇岳，就此彻底湮灭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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