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兽潮袭击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期间那个自称冗骸的人成为林柠的师父之后就一直在对她展开训练。
“你，不能修炼，炼体。”冗骸这样对她说，而林安道和武芸也都赞同，于是她现在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先绕整个城主府跑二十圈，然后挥刀一千次，中午吃饭前也要跑十圈，随后进行负重训练，下午进行武术教导，晚上十一点左右泡药浴对体质进行增强，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才能躺下休息。
——这样某一天下来她被累到精疲力尽，爬都爬不动，只能被小桃搀住泡进药浴桶里。
其中的液体像是融化的青铜，林柠的皮肤在灼烧与修复间循环。半年来，她的肌肉记忆已能精准区分「疼痛」与「痛苦」——前者是冗骸刀背抽打时的锐响，后者是深夜骨骼生长时蚂蚁噬髓般的绵长。
小桃被管家叫走了，不久林柠发觉到自己在逐渐往下滑，直到黏腻的苦味液体淹过她的口鼻，她才又提起精神，用无力的声音呼救。
“呼吸。”冗骸那红色的眼睛在蒸汽中泛着血光。他忽然出现并掐住她的喉咙把她从药液提了起来。
“咳咳咳!”林柠开始大声咳嗽，要不是冗骸的到来，她肯定就被淹死了。
“谢……谢谢师父……”周身还是赤裸的她有些脸红了，但是周围升腾的蒸汽让她有了很好的借口。
“哎？”坐稳之时再一转头冗骸已经消失不见，她那莫名紧张的内心也放下来了。
……
她就这样刻苦训练了两年，但是在武术方面还是连冗骸的一根毛都摸不到。
他下手极狠，招招迅速又致命，林柠每次和他对练时都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被一把掐住了脖子，或是被用刀在身上开了一个小口。
她被再一次打昏后从药浴中醒来，两年了，药浴所带来的痛苦早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小姐，您还好吗？”小桃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林柠虚弱地回答，声音几乎被蒸汽吞没。她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伤痕，有些是训练时留下的，有些则是师父“教导”的印记。
第二天早上她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犯困，站在冗骸面前听着他对自己昨天训练成果的评价。
被贬的一文不值她也毫不在意，但是冗骸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清醒——“明天，训练，加倍。”冗骸说完，便靠着树干盘腿坐在地上。
刚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心中总结着自己对冗骸行为特征的观察——她发现冗骸说话总是一字一句的，说的内容也很简洁；并且他貌似不喜欢热，无论是热的天气还是东西，因此除过武术对练，她很少见到过他做其他事；他似乎不用睡觉，因为她曾经半夜出去好几次都只是看见他坐在高高的枝丫上吹着冷风，眼神中没有任何情感的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的林柠苦笑着闭上眼睛。加倍？现在的训练量已经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崩溃了，还要加倍的话她感觉自己下一秒都要晕过去。
但她没有抱怨的权利。两年前那场兽潮袭击中，是师父救了她和整个边南城。那样的强大让她意识到自己也必须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和家人，而冗骸愿意成为她的师父更是感激不尽。
第二天清晨，林柠比平时更早醒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她拖着酸痛的身体起床，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林柠完成晨间挥刀训练，汗水浸透了练功服。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监督的师父，那只红色的右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太，慢。\"冗骸冷冷地说，“加，五百。”
林柠咬紧牙关，重新举起沉重的训练刀。
……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强？”在一次训练间隙，林柠忍不住问道。
冗骸抬头看向她。那双异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林柠读不懂的情绪。
“永远，不会。”他说，“只能，成为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柠的心脏。她低下头，继续挥刀，将不解发泄在每一次劈砍中。
正午时分，林柠完成了二十圈跑步训练，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她瘫坐在训练场边缘，大口喘着气。
“起来。”冗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练。”
林柠勉强站起身，摆出防御姿势。师父从不给她准备时间，攻击总是突如其来。
这次也不例外。她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接着腹部传来剧痛。她弯下腰，干呕起来。
“太慢。”冗骸站在她身后评价道，“再来。”
林柠擦掉嘴角的唾液，重新站直。这次她集中全部注意力，盯着冗骸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攻击再次袭来，这次是从左侧。林柠勉强格挡，但他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第三击、第四击接踵而至，她像个人形沙包一样被击打得东倒西歪。
“没用，脑子。”冗骸的声音冰冷，“战斗，不仅，蛮力。”
林柠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她突然放弃防守，不顾一切地向师父扑去。这个动作如此突兀，以至于冗骸似乎也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林柠的手几乎碰到了师父的衣角。
几乎。
下一秒，她感到喉咙被扼住，整个人被提离地面。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愤怒，是武器，不是，你的，武器。”
就在林柠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她本能地抓住师父的手腕，用力一扭。
结果当然是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但是他却松开了手。林柠落地的瞬间，突然又一个扫腿袭向师父下盘。这次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动作流畅得不像她自己。
“有一点，脑子。”冗骸平静的一边躲避一边评价，而林柠则是憋着一口气向他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两人的身影在后院改造成的训练场上快速移动，招式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动作越来越轻快，逐渐入迷的林柠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仿佛她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
但这份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招过后，并未对冗骸造成太大伤害的她被冗骸开玩笑般一脚直接踹倒，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腹部大口喘息着。
冗骸沉默地站在她面前。最终，他蹲下身，用罕见的温和语气说：“今天，结束。”
林柠想说什么，但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过一点其余的表情。
黑暗笼罩了林柠的意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青铜色的海洋中央，海水中倒映着无数张面孔，有些像她，有些则完全陌生。海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那目光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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