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枳的脚步极快，林柠几乎是被拖拽着踉跄前行。
皇城巍峨的朱红高墙、喧嚣的市井之声被迅速抛在身后，周遭的景象飞速褪色，从繁华的街巷过渡到人烟稀少的郊野，最终踏入了全然陌生的荒原。
风骤然变得粗粝，卷起沙尘扑打在脸上，带着枯草的涩味。
举目四望，只有嶙峋的怪石、稀疏低矮的荆棘和远处地平线上模糊起伏的土丘。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扯得细长扭曲，投在龟裂的干涸土地上，透着一股死寂的苍凉。
尚枳终于停下脚步，松开了钳制林柠的手腕。
林柠揉着发红的手腕，低垂着眼睑，面上毫不掩饰内心对眼前这个“师父”的深深戒备。
“行了，戏演完了。”尚枳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意。
她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毫无温度地锁定了林柠，仿佛能洞穿她的所有。
“离开降凌月的视线，你也不必再装那副温顺的模样。女帝许诺了你什么？是帮你解开体内那道封印，还是……赐予你足以杀死我的力量？”
林柠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尚枳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看来我猜中了。而你靠近我，以我为师，最终的目标，就是取我性命……”她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而非自身的生死。
林柠抬起头，迎上尚枳冰冷的目光，眼神里是坚定的杀意：“你，难道不该死吗？”
“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尚枳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林柠感到窒息。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与胁迫交织的奇异力量：“我只问你，女帝许诺你的东西，她真能给你吗？解开‘天衍封神术’，掌握那被封印‘武神’的力量，甚至最终拥有足以弑神的力量……这每一步都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女帝远在深宫，她真的懂如何驾驭这种力量？还是说，她只是把你当作一把用完即弃的刀？”
林柠的呼吸一滞。
尚枳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疑虑。
女帝的承诺固然诱人，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保障，又有多少是虚幻的诱饵？
尚枳捕捉到她眼神的动摇，继续加码，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而我，林柠，我可以给你真正通往力量巅峰的阶梯。我是最了解你体内封印的人，也是这世间少数真正接触过神域力量的人。跟我合作，放弃女帝。”
“合作？”林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明知道我想杀你！”
“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合作的基础。”尚枳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笃定的光芒，她的话语在荒原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悚。
“我做了你的师父，可以倾囊相授，教你如何掌控灵力，如何挖掘你自身的极限，直到……你真正拥有杀死我的力量为止。”
“为什么？”林柠的声音渐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等于是在培养一个……杀死你自己的凶手！”
“这不正好吗？你说过让我期待自己的死亡。”尚枳转头看向她，而林柠的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那些眼前这人在痛苦中挣扎的画面和自己对她的承诺。
“……”她沉默了。
尚枳的目光越过林柠，投向荒原尽头那轮缓缓沉没的巨大落日，血红的余晖映在她脸上，明暗不定。
“而且，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变数’。”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近乎偏执的期待。
“强大到能斩断命运的锁链，强大到……能撼动神域本身的存在。女帝给不了你这种力量，但我能。到时候，你也就可以随时杀死我。而且比你自然修行达到这个地步要快得多……这个交易，你接，还是不接？”
荒原上只剩下风声呜咽。
林柠站在原地，心绪翻江倒海。
一边是女帝看似稳固但充满未知的承诺，一边是眼前这个强大、危险、目的成谜的敌人提出的致命交易——一条直通力量顶峰，但终点也然是弑师的荆棘之路。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地平线，浓重的暮色如同实质般包裹下来，将师徒二人的身影彻底吞没在荒野的阴影之中。
抉择，就在此刻。
“我明白了。”林柠心念已定，尚枳描绘的蓝图让她心潮涌动。
“我会向女帝隐瞒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作为交换，等你借我体内的‘神明’之力复仇之后，将力量赐予给我，并……最终由我亲手终结你。”
“嗯。”尚枳唇角微扬，笑意清浅。
“不过……”林柠眉头倏地紧锁，想起关键。
“降凌月肯定也以契约束缚着你！若你不按她要求寻找修真界通往神域的通道，岂不会……”未尽之语，其意昭然。
“呵！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尚枳目光骤然锐利，缓缓扫视四周，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你要做什么？”林柠心头警铃大作。
“触发契约反噬，引动那‘泯灭之力’！”尚枳话音未落，林柠已失声惊呼。
“等等！你这样做不就……”——找死吗？
后半句被她生生咽回。
她猛然记起，尚枳所求，本就是死。
“就……会惊动降凌月，让她同样引爆我和她之间的契约吧？我体内的‘天衍封神术’也会随之失效……”沉吟片刻，她再次发问。
“她不敢。”
“……什么？”尚枳的回答出乎意料。
“此事关乎……”
……
尚枳向林柠揭示了神域的真相，以及解封她体内“神明”可能带来的灭世之劫。
“毁灭……整个修真界……”林柠如遭雷击，僵立原地，世界观轰然崩塌。
“不错。因此她绝不敢引爆契约，只会第一时间将你控制，采取最保守的应对。”尚枳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如果我引动反噬而没死，你便需要引爆你和她之间的契约。”她向林柠抛下这枚重磅炸弹。
“不可能！”林柠猛地回神，断然拒绝。
“且不说你！我不过区区武者境！如何承受得起违背武王契约的反噬之力？！”她瞬间怀疑尚枳合作的真实意图是否就是诱她送死。
“想想客栈那次中毒吧。”尚枳平静提醒。
“是……”林柠忆起。
——那次，剧毒入体，她的血肉如蜡油般迅速腐败消融。
而最终……是尚枳以自身鲜血为引，不断给予她的自愈之力，才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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