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轻声说:“我进宫前,得过一场要命的病,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坐在榻边,目光柔和,声音如流水般平静。
“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御医们都说,我活不过三日。”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旧疤,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刀痕,早已愈合,却永不褪色。
“是个姑娘救了我。她不像其他大夫,直接割破手腕,喂我喝了一碗血。”
秋霜的呼吸猛地一紧,眼底掠过一丝痛楚。
割腕献血——那是她们族中秘传的疗法,外人根本不知。
也只有至亲血脉,才愿以血续命。
“我喝了,人立刻轻松了,病也好了。”
娘娘微微一笑,似在回忆一场奇迹。
“她救了我,却不肯留名,第二日就离开了。”
秋霜问:“她在哪儿救的你?”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临县,我家隔壁的县城。”
娘娘缓缓道,“她说自己在找亲人,要往南疆走。”
南疆。
两个字,在秋霜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南疆,那是她们的故乡,也是她们族人最后的栖身之所。
十年前,一场大火焚尽了村落,族人四散,她与姐姐失散。
从此,音讯全无。
她以为姐姐已死,可如今——
那碗血,那个身影,那股气息……一切都在告诉她:姐姐还活着。
而且,她一直在找她。
那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正想着,马车忽然猛地一停。
车轮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剧烈一晃,车内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惊起了栖在路边枯枝上的几只寒鸦。
“林老夫人一声不响就走了,看来这京城,真没什么让她挂念的人了。”
马车外,陆行舟的声音又酸又哑,像是被谁捏着心尖儿揉了一把。
那声音里裹着风霜,透着一股子压抑已久的痛楚,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的叹息,又似夜半独饮时无人听懂的醉语。
秋霜掀开车帘,正对上他骑在马上那双发红的眼睛:“羡世子。”
冷风卷着碎雪扑进帘内,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往日清冷桀骜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像是熬了整整一夜,又像是哭了许久却不肯让人看见。
“这就走了?”
他声音发颤,“连句道别都没有?”
马缰在他手中绷得死紧,指节泛白。
他的身形微微前倾,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随这北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不回朗州。”
“我知道!”
他突然提高声音,惊得马儿躁动地跺了跺蹄子,“你不会回,我也不会让你回!”
“那你?”
她轻声问,眉梢微动,似有不解,又似藏了隐隐的期待。
“待久了的地方,人心容易腻。林老夫人,带我一起走行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寻常出游的邀约。
可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尽了所有退路后的孤注一掷。
“你别闹了,我有正经事要办。”
“我寒症还没好全,你一甩手就走,真忍心让我死在路上?”
他忽然咳嗽起来,肩背微颤,脸色泛青,唇色也透出几分灰白。
那病态的脆弱与平日的张扬判若两人,让人不忍直视。
“……”
秋霜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绣着的银线云纹。
车中寂静,只余风声掠过车顶,如低泣般呜咽。
“那说好了,只要我这病没好,你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他说完,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一声,随即他一把撩开车帘,直接挤了进去,一屁股把如修顶到角落。
车厢本就不大,他这一进来,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暖炉的热气混着药香,还有他身上未散的寒气,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暖冷交错。
如修嘟囔:“杯子哥哥……”
他被挤得几乎贴在车壁上,手里捧着的茶杯差点打翻,委屈地瘪了嘴,可又不敢大声抱怨。
秋霜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想好了?跟我走,你就什么都没了。”
世子府的荣华,京中的权势,亲族的庇护,朝廷的前程——这些他统统要抛弃。
她不愿他因一时意气毁了半生。
陆行舟压根不理会如修在旁,一把攥住秋霜的手,声音低得像夜里吹过的风:“我没丢下什么。我这一生,最重的,只有你。”
那只手冰凉,却将她的手裹得极紧。
他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秋霜没躲,也没抽回手。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似是回应,又似是无意识的颤抖。
她知道,这双手曾为她挡过刀剑,也曾为她拂去雪夜的风寒。
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早把两人捆在了一起。
她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是他离不开她。
是她,早就习惯了他。
习惯了他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习惯了他嘴上嫌弃却悄悄为她添衣,习惯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的守护。
可两人心里,都压着一个没说破的秘密。
太后那张纸条上的字,陆行舟没问。
那夜宫灯摇曳,他拾起那张泛黄的纸片,看见上面写着“姜氏之死,非自尽”几个字,却最终默默将其折起,放入怀中,再未提起。
秋霜也没提过姜皇后的真正死因——
当年姜皇后勾结朝臣谋反,被皇帝软禁。
宫门紧闭,红墙森严,昔日宠爱尽数成空。
秋霜带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去看她,莲蓉酥,撒着桂花糖霜,是她幼时常吃的滋味。
她却不知那点心里,被碧荷下了毒。
无色无味,却足以断肠。
她走后,碧荷伪造了上吊的假象,命宫人将姜皇后悬于梁上,衣带凌乱,面容苍白,留下一封字迹歪斜的遗书,让天下人都以为,姜皇后是因谋反败露、愧疚难当而自尽。
可真相是……
直到魏容恺大婚那日,碧荷一箭射穿秋霜胸口时,才笑着告诉她:“那糕点,是我下的毒。你亲手喂了她,也亲手帮了我。”
箭尖带着血丝抽出,她跪倒在雪地中,胸口的痛远不及心口那一瞬的剧裂。
她曾是姜皇后最信任的女儿,却亲手成了夺去她性命的刀。
所以她总说,她要赎罪。
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那个在临终前仍对她微笑,唤她“阿玉”的母亲。
迟早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他,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也或许,终究是他自己按捺不住,主动问出口,追问那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
马车的轮子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缓慢的声响,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挽回的决绝,慢慢地驶向远方。
城门外,黄沙漫天,尘土飞扬。
方景序策马狂奔,衣袍猎猎,在风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影子。
他的面容焦急而决绝,眼底满是不甘与挣扎。
身后,秋霜紧追不舍,马蹄声急促如鼓点,一声声敲击在荒凉的官道上。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额角沁出汗珠,却依旧咬牙坚持,不肯落下半步。
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猛地仰起头,冲着天空嘶吼:“陆行舟!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怎能就这样走了?等等我!带上我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像是被风吹散的哀鸣,无人回应,只留下一片死寂。
秋霜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胸口起伏剧烈,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依旧死死攥住缰绳,不肯放弃。
她拼尽全力扯着嗓子喊道:“方景序!你给我站住!别跑!你还记得吗?那是你亲口答应过我的——不管我在纸上写啥,你都得照做,一个字都不能改!”
她一边喊,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高高举起,指尖颤抖:“我写的明明是‘你娶我’!白纸黑字,你亲手接过去的!现在你想逃?你想反悔?算什么男人!”
风掠过她的脸颊,吹起那张轻薄的纸页,如同一场飘零的梦。
……
深海底下,漆黑如墨,不见一丝光亮。
冰冷的海水缓缓流动,压迫着每一寸空间。
那里,一口沉重的铁棺正悄无声息地往下沉。
它像是被命运拖拽着,坠向无尽深渊,四周没有生灵,只有永恒的寂静与寒意。
棺内的人,双目紧闭,唇色苍白如雪,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呼吸早已停止,像是一具沉睡千年的古尸。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的轮回,也许只是心跳的一刹那——
那双眼突然一睁,瞳孔猛然收缩,映出深海中幽蓝的微光,像是从地狱尽头归来的灵魂。
刹那间,铁棺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某种苏醒的气息。
从此,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一次又一次,轮回不息,痛苦不断。
他的意识在生死之间徘徊,每一次醒来都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楚,每一次闭眼又堕入无边黑暗。
周而复始,永无终结。
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纠缠着他残存的灵魂。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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