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被泪水与恨意烧得通红。
周祈年的话像砸在她心上，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但随即，更深的痛苦和迁怒汹涌而来。
“满意？”她嘲讽一笑，嗓子更是哑的厉害：“你死了又能怎么样？顾衍能活过来吗？能吗？！周祈年，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向他，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
周祈年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生怕她再伤到自己，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喉结剧烈滚动，最终，什么也没再说，一步步沉重地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门内传来林笙压抑到极致后爆发出的哭声。
那哭声让他心里闷的厉害，却又在此刻没有任何办法。
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侧目望向窗外的夜色，眼眶愈发的热。
这一刻，所有的悔恨痛苦、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夜，病房内外的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共同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悲痛之中。
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
白琴带着小姑娘早早来到了医院。
小姑娘似乎也感知到了沉重的气氛，不像往常那样活泼，乖乖被奶奶牵着，大眼睛里带着不安。
推开病房门，看到林笙呆呆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无神，仿佛一夜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小姑娘立刻挣脱奶奶的手，跑到床边，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想去摸林笙的脸，声音怯怯的：“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你别哭……”
女儿软糯的声音和小心翼翼的触碰，像一缕微光，暂时照进了林笙冰封的心湖。
她低下头，看着女儿担忧的小脸，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缓缓伸出手，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仿佛这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妈妈没事……”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成句的话。
白琴看着这一幕，心疼地走上前，将手里保温桶放在床头，柔声劝道：“笙笙，我知道你心里苦，难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折磨自己，顾医生也回不来了，你得往前看，为了小初，也为了……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得坚强起来，多少吃一点东西，好吗？”
小姑娘听到肚子里的孩子这几个字，好奇地从林笙怀里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奶奶，又看看林笙，懵懂地问：“奶奶，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吗？”
白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推了推孙女：“小初，你问妈妈。”
小姑娘立刻转向林笙，小手轻轻放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中充满了天真和期盼：“妈妈，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孩子纯真的提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林笙心中最混乱、最疼痛的角落。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它承载着那段混乱关系下的不堪，也提醒着她顾衍永远的离去。
她看着女儿清澈好奇的眼睛，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有眼泪流得更凶。
白琴见状，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不能再逼她。
她盛出一碗温热的粥，递给小姑娘：“小初乖，妈妈不舒服，你喂妈妈喝点粥好不好？”
小姑娘很懂事，立刻接过小碗，用勺子舀起一点，笨拙又认真地吹了吹，然后递到林笙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张嘴，啊，吃了东西就不难受了。”
看着女儿稚嫩的动作和充满期盼的眼神，林笙的心软成了一片。
她勉强张开嘴，咽下那口带着女儿心意的粥，味同嚼蜡，却让她冰封的心裂开了一丝缝隙。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笙在医院静养。
她的情绪依旧低落，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崩溃。
周祈年每天都来，但他只是沉默地守在病房门口，他会通过护士了解林笙的情况，叮嘱医生用最好的药，却不敢再轻易出现在她面前，生怕刺激到她。
也渐渐变得异常沉默憔悴，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的沉郁挥之不去。
终于到了林笙出院这天。
她换好自己的衣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的平静。
她牵着女儿的手，刚走出病房门，就看到不远处，方静正被两名警察押着，戴着手铐，显然也是刚结束对沈清的探视。
方静一眼就看到了从病房出来的周祈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挣脱了一下警察的钳制，扑到周祈年面前，声音凄厉哀求：“祈年！祈年我求求你！你去看看清清吧！就看一眼！她现在那个样子，生不如死……她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就算她做了再多错事，看在她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去看看她，跟她说句话，求你了！”
周祈年眉头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疲惫，他侧过身，避开方静的触碰，声音冷沉：“我和她之间，早就无话可说，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周祈年！”方静哭喊着，见哀求无用，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周祈年面前，引得走廊里其他人纷纷侧目：“我给你跪下了！算我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一个快要失去女儿的母亲！去看看她吧！”
周祈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眼底涌起一股暴戾的怒气，他正要开口厉声呵斥——
“你恶不恶心！”
一声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冷斥响起。
林笙松开女儿的手，快步走上前，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的方静。
她一把推开挡在中间的周祈年，站到方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雍容华贵、如今狼狈不堪的女人，积压了太久的恨意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情分？可怜？”
林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几分，带着刻骨的嘲讽：“你女儿配提情分吗？她害死顾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情分？！她一次次想害死我和我女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怜？！像沈清这种恶毒，心理扭曲的人，她只配像现在这样，毫无尊严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一点点耗尽生命！她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和探望！你们母女很快就会在地狱团聚！”
林笙的话语狠狠刺进方静的心脏，她可以自己去死，甚至下地狱，但绝对不允许她的女儿受到这种伤害！
方静猛地抬起头，被林笙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诅咒惊得浑身一颤，随即，一种破罐破摔的恶毒也涌了上来，她尖声反呛：“林笙！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你还是不是人？！你就不怕报应到你女儿身上吗？！我看你就是个克星！所有跟你沾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你克死了顾衍！你……”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方静恶毒的诅咒。
林笙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掌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带着一种决绝，死死盯着被打偏过脸去的方静，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巴掌，是替顾衍打的！你没有资格提他的名字！你们沈家不配！”
空气瞬间凝固。
方静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笙，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被一旁的警察重新架住。
周祈年站在一旁，看着林笙颤抖却挺直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痛，有涩，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小姑娘被这一幕吓到了，躲在奶奶身后，小声地啜泣起来。
白琴连忙抱起孙女安抚，担忧地看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林笙。
林笙打完那一巴掌，仿佛也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任何人，转身，重新拉起女儿的小手，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对小姑娘说：“小初，我们走吧。”
她挺直脊背，牵着女儿，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医院大门外的光亮处走去。
将身后所有的混乱、痛苦与纠缠，都决绝地留在了那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阴影里。
窗外，乌云散开了一线，一缕微弱的阳光挣扎着透射下来，照亮了她前行的路，却无法否驱散她心底厚重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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