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霞光牵丝抽离,暮色四合,营帐、兵戈、了望塔的影子被逐渐拉长,最后融入深沉的夜色。
配合着检查完,宋争鸣同其他几个百户一起从校尉帐中出来,马上各自回去召集手下队正。
今晚营地的脚步声比平日更密一些,待消息彻底传开,引起了短暂的紧张和骚动。
时疫这种东西,在人员密集的军营里颇具杀伤力,且让人防不胜防。
但很快,在得知只是排查头面疮癣后,绝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间或夹杂着几句笑骂。
“他娘的,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是查秃疮癣。”
“天眼看着热起来了,长癣也不好过啊,戴着缨盔,痒起来还不好挠。”
所有人都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时疫排查,查出来长癣长瘤的,单独隔出来,确定不会传人,或是等好了,也就放出来了——除了提前知晓的宋争鸣和王沛。
王沛的人在宋争鸣帐外转悠了好几趟,等几个队正出来,马上找机会进去,把王沛交代的话转告给宋争鸣。
之前王沛一直觉得脑后肉瘤这条线索十分荒唐,可如今全营排查‘时疫’,隐隐指向此处,他自然也就更重视一些。
“黄石原演武,王将军明天要带人过去提前做准备,演武结束后才会回来,耳朵这边就靠你多盯一盯了。”
“就我一个人啊?”不敢大声说话,宋争鸣只能用力将两只眼睛瞪大。
楚风去厉城了,他连个轮换的人都没有。
来传话的亲卫同宋争鸣也算熟识了,胳膊肘搭在他肩头笑道:“王将军说了,大将军都出手了,真要有细作,指定跑不了。你呢,有时间就盯一盯耳朵,没时间就算了。”
其他人都不说了,就这个耳朵,脑门儿上刻上细作俩字儿,估计都没几个人能信。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将军日理万机,免不了疏忽大意,多一个人盯着也能保险些,反正宋争鸣跟耳朵走得也近,顺带脚的事儿。
宋争鸣很快明白了王沛的意思,心里拧起一股别扭劲儿。
“哎,你说,咱们这大营里好几万人,不可能只有耳朵一个人头上长瘤的。那些长了瘤但并不是细作的人,大将军又会如何处置?”
该不会宁杀错不放过,统统宰了吧?
“这就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儿了,大将军自有定夺。”亲卫拍了拍他的肩膀,挑帘走了。
夜风趁机钻进来,吹得宋争鸣一激灵。
都说吃人嘴短,他吃了耳朵那么多东西,嘴都快短到嗓子眼儿了,如今却怀疑人家是细作,感觉真挺丧良心的。
现在只希望大将军能顺利揪出真正的细作,也就能还耳朵清白了……希望他是清白的!
一夜忙碌,等到翌日朝阳初升,排查出来的名册已经工整的放在了徐镇山的案头上。
整个大营,脑袋上长各种瘤的共有四十三人。
手下人办事细致,每个都在后面用小字注明了瘤的形状大小及位置。
按照苏未吟给的‘后脑’‘肉瘤’两条线索,徐镇山又做了一次细致筛查,用笔将符合这两点的人名圈出来。
一数,还剩十九个。
徐镇山马上下令,以排查时疫的由头将这十九人聚集起来。
此时正是各炊帐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耳朵正闷头添柴,冷不丁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沾了灶灰的小脸仰起来,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洗脸时没擦干净的口水印,“做什么?”
大手轻轻扒了下他的脑袋瓜,“跟我们走吧,让医官看看你头上的瘤子。”
耳朵一下子从木墩子上弹起来,兴奋的嚷道:“好耶,不用干活儿喽。”
灶长抬脚给他踹过去,“小兔崽子。”
耳朵利落躲开,冲他做了个鬼脸。
一人翻看名册,问道:“梁黑子是哪个?也一起去。”
黑得跟陈年腊肉一个色的灶长梁黑子开盖查看羊汤的火候,拿手扇了扇蒸腾的白雾,“我也去啊?走不开啊这儿。”
“你是不是也长瘤啦?”
“啊,长了。”
“那就得去。你看你们一处炊帐就有俩,万一传人呢?赶紧走吧。”
就这样,十九个人很快聚到医帐旁边的一处空置的小帐。
封延跟在徐镇山身后进来,一看都傻眼儿了。
十九个人里,十四个伙头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火头营开大会呢。
想想也是,这些伙头兵成天在炊帐里忙活,大锅热油熏着,头发都快腻成壳了,北地又冷,再拿厚帽子一捂,日子久了,长出几个肉疙瘩来还真是不稀奇。
徐镇山逐一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看到耳朵时,神色略微一缓。
他记得这个小家伙,老赵从尸体堆里捡回来的。
去年老赵带人巡界遭遇沙匪,腿伤离营时问这孩子要不要同他一起走,这孩子拒绝了。
他说,哪怕就是在炊帐打打杂,也算是替大雍尽了一份自己的力。
是个好样儿的。
徐镇山略微收起威势,扬声道:“大家别担心,只要医官确认这些瘤子不过人,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让医官进来仔细查看。
离开医帐,徐镇山叫上牧官都尉、仓曹参军去巡视飞骑营的马厩。
马儿刨动蹄子的声响和粗重的鼻息交织,徐镇山从食槽里抓起一把草料,在指间细细捻开,又凑近闻了闻,“豆料掺了多少?”
“回大将军,五成。”马丞绷直脊背回答。
徐镇山将草料撒回槽中,拍拍手上的灰,走向一旁的水槽。
水面漂浮着几根草梗,看着很清澈,应该是早上刚换过的。
“天眼瞅着热起来了,水必须保证一日两换,勤巡勤添。”
说罢,徐镇山看向牧官都尉,粗糙的手掌拍了拍离得最近的一匹马的脖子,“是不是只有飞骑营的马,豆料才是五成?”
牧官都尉回答:“是。从去年冬月开始,其他营的马匹都降成了三成。”
去年南州突发雪灾,北境多地也有雪患,赈灾加上后续恢复民生,耗资颇巨,国库吃紧,军饷这边也收了口子,各种名目的克扣,加上路上运饷延迟,这一冬镇北军过得十分艰难。
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将马匹的豆料从五成将至三成,只保证了飞骑营马匹的供给,先应应急。
徐镇山看了一眼掌管军需的仓曹参军,又回头看向马儿。
大家都知道,三成豆料养出的是牲口,五成豆料养出的才是战马,只有给足了料,才能赋予其冲锋陷阵的雷霆之力。
可豆料要钱啊,自去年冬天开始,军饷就没足额发过。
徐镇山拍着马脖子,像是在自言自语,“等两天,再等两天看看。”
若真的揪出了细作,他就有法子找朝廷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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