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宋麟正坐在一间偏僻的房屋中,面色不耐。
听着院内宾客的喧闹声,他再也坐不住,踱步到门口,又被两侧守着的兵士拦了下来。
宋麟急道:“我已经在这等了半柱香了,你家少爷到底什么时候来?”
兵士手握佩剑,冷声纠正了他的称呼:“世子吩咐,要您在此等待。”
他面色冷凝,目光锐利。
大有一种宋麟若是敢违抗,他就要当场动起手来的意思。
宋麟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宋家军中的人,名为慕风。
说起来此人从前还是宋子豫提拔了,可后来不知怎么,成了宋钰的心腹。
宋麟看了他一眼,忍着气回到了房中。
从前这慕风不过是个黝黑憨厚,没见过世面的小兵,也不知宋钰近两年是怎么调教的,如今竟沉稳又锐利,颇有几分脱胎换骨之意。
他不想和慕风动起手来,闹得难看,只能红着回到了房间中,端起茶杯灌了一口,企图浇灭心中的烦躁。
今日将军府宾客盈门,他本是在前院同人交谈寒暄的,不想慕风突然来见,说宋钰有事找他商量,还引他来了此处。
只是他等了半晌,仍不见宋钰前来。
“狡猾!”
宋麟心中暗骂。
猛然想起来之前,似乎有名小厮找到他,说是有位公子想要见他。
可他还没来及问是何人,就被慕风强行带到了此处。
一定是宋钰不想看他与人攀谈结交,如鱼得水,才将他软禁在此。
如今满院都是姜氏与宋钰的人,硬碰硬肯定不行。
宋麟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好在,宋钰也只是将他关在此事,阻止他在前院露面,并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
只好暂时忍了。
此时,将军府正堂外。
毕沅正站在一棵槐树下,阴沉着脸和一位小厮说话。
“这位公子,麟少爷或许是突然有了什么事,才没过来的,要不您先进屋,等一会开席了,说不定就能看见麟少爷了。”
毕沅:“你方才不是说,已经见到宋麟了么?”
“是啊,奴才已经和他说了您正在寻他。”小厮一脸为难,“可是他转头就走了,还脚步匆匆的,奴才也不知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
毕沅面色不显,心头却划过冷笑。
恐怕是唯恐见到自己,避之不及吧!
方才他一进门,就喊了下人分别去通知顾玉容和宋麟。
巧的是,顾玉容那头来回禀的丫鬟,和这小厮说的话如出一辙。
“顾夫人眼下正在和姜夫人喝茶,不能来见公子,且等一会开席后,再来找公子好好说话。”
毕沅问:“她和姜夫人一起喝茶?”
顾玉容不是说,她和姜绾势同水火,互不相容么?
想起那夜在花园听到姜绾的话,说顾玉容拜托她了结自己云云,毕沅心中更沉了几分。
看来顾玉容和姜绾的关系,并不如她所说一般。
“正是,两位夫人正在一同招待外客呢,实在不得空,不过顾夫人得意吩咐奴婢,带您去偏房休息。”
丫鬟做了个“请”的姿势。
“毕公子,奴婢为您带路。”
丫鬟笑盈盈的,毕沅觉得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并没有跟这丫鬟走,而是叫了位小厮去寻宋麟。
自然,宋麟也没寻到。
毕沅被一个人晾在这,他手中攥着一封信,心中的怒火暗自汹涌。
来此之前,他对宋麟谋害自己一事,还未能百分百的确认。
纵然许多事都是他亲眼所见,但他心中始终抱有一丝怀疑,亦是对顾玉容母子最后的一丝期待。
如今,这二人避而不见的态度,除了做贼心虚,又能何解释?
毕沅脸色更白了几分。
若正是宋麟刺杀自己不成,今日他突然出面,定是给他们母子惊吓到了。
说不定,他们还有后招。
还派了个丫鬟带自己去休息,他若是没有防备,真的跟了过去,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顾玉容母子已经下了这个狠心,一次不成,很可能还会杀他第二次。
深宅中的那些龌龊招数,毕沅不是不知道。
难道顾玉容也会对他如此么?
毕沅心中正乱,就见那丫鬟去而复返,手中还端着一杯茶。
“公子,请喝茶。”
毕沅满心防备,更没心情喝什么茶,挥手道:“我这不需要伺候,你且去忙吧。”
“顾夫人特意吩咐奴婢,要将公子伺候好。”丫鬟很执拗,不肯收回茶盏,“今日公子在哪,奴婢就在哪。”
毕沅无奈,只能接过茶杯。
刚要随口饮下,将丫鬟打发了,忽见那她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毕沅心中一凉。
茶水刚要沾到唇边,他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毕公子?”丫鬟问,声音中带着急切。
此处四下无人,隔绝了前院的热闹喧嚣,十分安静,她的语气中的紧张格外明显。
“你刚刚说,你是顾夫人身边的丫鬟?”毕沅问。
丫鬟点头。
毕沅道:“我想去更衣,你不必跟着。”
说罢,他逃似的朝着前院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见那丫鬟没跟上来,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从锦囊中掏出一根银针,刚接触到茶水,针尖瞬间变成了乌黑。
毕沅手一抖,银针掉在了地上。
顾玉容,她竟然…
她竟然向自己投毒!
毕沅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站不住。
一次还能是误会,可这已经是第二次,顾氏母子向自己下杀手了!
他深吸了口气,脑中浮现出顾玉容那张温婉美丽的脸,不知是否是相由心神,如今回想起来,那容貌竟也变得恶毒阴鸷起来。
这女人真是铁了心要杀自己灭口,甚至不顾忌大庭广众之下。
看来,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而与自己有关,又是顾玉容最忌惮的,唯有宋麟的身世了。
顾玉容急于除去自己,想来也是为了隐瞒这一点。
毕沅扶着墙角站起来,眼中的惊惧渐渐化为恨意。
好,既然顾玉容不把他当人,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她不是最怕宋麟的身世暴露么,如今,他便要让她好看。
毕沅沉吟片刻,随手抓过一个端盘子的丫鬟,问道:“今日宴席,宾客之中身份最贵重的是谁?”
他要将事情闹大,要请人做主,必然不能找将军府中的人。
说不定那姜绾和顾玉容母子已经是一丘之貉了,他不能信任。
要找,就找身份最尊贵的,杜绝将军府私下掩盖此事的可能。
那丫鬟莫名地看着他,答道:“最尊贵的…自然是太子殿下,只是眼下太子还未到,三皇子殿下倒是一早就来了,和世子爷一起在正堂迎客。”
三皇子?
毕沅皱起眉,他对宫中几位皇子的关系并不熟,只知道三皇子是贵妃所出,身份贵重。
太子自然是更好的人选,只是他已被顾玉容盯上了,一会那丫鬟若是再寻来,说不定还有什么招数在等着自己。
他不能再等了。
“三皇子在哪?带我去见他!”
不远处的廊下,碧螺正静静地站着。
看着毕沅跟着一小丫鬟朝着正堂走去,她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宋麟被关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快开宴的时候,慕风才将他放出来。
宋钰始终没出现过。
宋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宋钰就是在阻拦他与人结交。
他心中冷哼了声。
宋钰用这般手段对付自己,却不知自己有更厉害的招数在等着他!
他理了理衣领,一边朝着前院走去,想起方才有人寻他一事,他招来了心腹小厮。
“怎么样,方才那个人找到了吗?”
方才那名小厮未报那人的官职,想来不是朝廷臣子。
今日宴请之人无不是勋爵权臣,那人会是谁呢?
宋麟想不出来。
小厮道:“没有,奴才已经问过了,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和官眷,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人。”
宋麟点了点头,四目望了一圈,也没瞧出什么,只得作罢。
此时已经快要入席,男宾与女客都聚集在院中,以屏风相隔,十分热闹。
宋麟走进去的时候,正见到宋钰站在众人中心,笑着应酬。
他穿了件朱红色长衫,神采奕奕,满面春风。
宋麟压下心中的妒嫉,坐在了桌前。
正得此时,门外有人通传:“太子殿下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应。
裴玄是带着圣旨来的,景元帝赏赐宋钰黄金百两,珍品无数,另有皇后的恩赏,太监们鱼贯而入,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多谢陛下,娘娘厚爱。”宋钰跪地接赏。
“宋世子,不必多礼。”
裴玄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希望你遵从宋老将军的遗愿,日后多为朝廷效力,不负父皇的期待。”
宋钰又是拜谢。
一番套话过后,他亲自陪着裴玄入了席,众人才敢跟着落座。
女眷中,商氏看着裴玄与宋钰交谈甚欢的模样,心中十分感慨。
裴玄这太子之位做得稳当,朝中诸位皇子,无一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若无意外,继承大统之人便是裴玄了。
如今看他的态度,对宋钰也十分赏识。
宋钰如今正值年轻,往后裴玄即位,更是大有发展。
别看如今将军府主心骨倒了,看似陷入了颓势,可有宋钰在,说不定在等个十年,不,或许五年,将军府的繁华能更盛往日。
如此想的不止是她。
在座的宾客都是人精,见裴玄如此厚待宋钰,一个两个都看出了门道,难免对宋钰更看重起来,脸色的笑也更热烈了。
宋麟感受到这种氛围,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站了起来,对着宋钰道。
“今日是世子的大喜之日,狱中的父亲和曾祖父若是能在此,也一定会为世子高兴的。”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裴玄和宋钰的身上,宋麟骤然出声,音量又不低,霎时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纷纷朝他看去。
今日这日子,宾客都十分有眼色地不提起宋子豫和元氏。
没想到宋麟却提起了这一茬。
宋钰也朝着他望来,清俊的眼中没有惊慌与不悦,只淡淡道:“兄长说的对,我相信父亲会为我高兴的。”
他话音一转,又道。
“我也会以父亲为戒,时刻警醒自己,忠君爱国之道,不可忘本。”
宋麟脸上有些挂不住。
本想嘲讽宋钰不孝,长辈尚且在监狱受苦,他却在家中大摆宴席,谁知这宋钰如此巧言善辩!
他不悦道:“世子,父亲好歹抚养你长大,你怎能如此说他,这是身为人子的道理么?”
“忠孝难两全,君子该知如何取舍。”
宋钰看向他。
“兄长当众为父亲鸣不平,难道是不满陛下的裁决么?”
“你!”宋麟一急,“我哪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血口喷人!”
席上众人见状,纷纷摇了摇头。
光是几个来回,宋麟便失了风度,败下阵来。
他们总算知道,坐上世子之位的为何是宋钰了。
就宋麟这点本事,怎么能和宋钰相比?
宋麟见到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中又屈辱,又难受。
心中再也藏不住事,大声道:“宋钰,你这是不孝,我要请父亲来亲自教育你!”
宋钰冷嘲:“兄长说什么胡话?父亲正在狱中,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你难道想抗旨劫狱不成?”
宾客们也小声议论起来。
这宋麟难道是嫉妒宋钰得势,疯了不成?
宋麟幽幽一笑:“什么劫狱,你可不要给我乱扣罪名!我今日便告诉你…”
“麟儿!”
宴席一角,忽然想起一声高呼。
这声音太过熟悉,宋麟忍不住一抖,回头望去。
“你口口声声说他人不孝,可你自己呢!”
毕沅站在过道上,沉声高呼道。
“你毒杀亲父,手段狠辣,这就是身为人子的孝道么!”
看着突然出现的毕沅,宋麟惊讶不已,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朝着顾玉容望去。
顾玉容也是脸色煞白。
她倒是知道毕沅在此,方才已经派人去找了,却找不到人。
实在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闯了出来,还对宋麟满口指责。
什么毒杀亲父,他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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