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剑落下，狐岫凝单膝跪地，遂心剑拄在冰面上，剑刃犹自震颤，将最后一只冰魇兽的残魂绞碎。
她的银发被汗水濡湿，黏在苍白的颈侧，淡绿色法衣残片上溅满了深蓝色的魔兽血液。
指尖的灵力几乎枯竭，连维持站立都需耗费极大心神，但她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她必须握紧自己的剑，因为下一秒危险和惊喜谁都不知道是谁先来后到。
不能倒在这里。
她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场景，这些细碎的暖意像微光，勉强撑着她涣散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阵极淡的甜香穿透了浓重的血腥味与寒气。
狐岫凝猛地抬头，遂心剑嗡鸣着指向声源处。
只见不远处的冰崖下，站着个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两朵绒球般的白茉莉。
她肌肤莹白，眉眼弯弯，笑起来时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是记忆中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茉莉。
“岫凝姐姐？”女子歪着头，声音软糯得像刚出炉的桂花糕，“我找了你好久呀。”
狐岫凝瞳孔骤缩，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
不对劲。
那甜香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是魔气特有的腥甜。
女子身后的冰面上，不知何时凝结出暗紫色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
曾经清澈如溪的眸子，此刻却覆着一层淡淡的黑雾，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你是茉莉……”狐岫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强撑着站起身，灵力在经脉中艰难流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气息……”
“气息？”女子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随即咯咯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冰谷中回荡，竟带着几分诡异的尖利，“姐姐是说这个吗？”
她抬手，掌心腾起一团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魔纹在蠕动，“很好闻对不对？”
狐岫凝的心沉到了谷底。
眼前的人明明有着茉莉的脸，却绝非她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花妖。
她身上的魔气无比浓郁，连周围的冰棱都开始扭曲变形，散发出不祥的红光。
“你不是茉莉。”狐岫凝一字一顿道，遂心剑红光暴涨，“你是谁？”
女子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那双覆着黑雾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梨涡里的暖意彻底化为怨毒：“姐姐怎么能不认我呢？我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呀……你忘记我为你挡下的天道了吗？”
“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这样！”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尖锐，狐岫凝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刺破。
她缓缓抬手，指向狐岫凝的眉心，鹅黄衣袖滑落，露出皓腕上缠绕的黑色魔链，“现在，该轮到姐姐来陪我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鬼魅般扑来，鹅黄衣裙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竟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
魔气裹挟着甜腻的腥风扑面而来，狐岫凝只觉心口一阵窒闷。
眼前的茉莉，既熟悉又陌生。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如今只剩冰冷的杀意，昔日软糯的嗓音化为尖利的魔啸。
巨大的冲击让她本就疲惫不堪的神魂险些失守，但旋即被一股更强烈的意志强行拽回。
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让茉莉彻底沉沦！
“茉莉！醒醒！看看我是谁！”狐岫凝嘶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疲惫而嘶哑变形。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涣散的意识瞬间清明了几分。
遂心剑嗡鸣着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剑身上的翠竹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清冽的灵气，堪堪抵住那扑面而来的暗紫色魔气。
“砰——”
双掌与剑身相接，狐岫凝只觉一股阴寒的巨力顺着手臂蔓延上来，震得她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她借势向后急退，足尖在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稳住身形时，已是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姐姐？你在叫谁呀？”
茉莉咯咯笑着，身形却如鬼魅般紧随而至。
她的指尖弹出数道漆黑如墨的爪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取狐岫凝周身要害。
那爪影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冰层都被腐蚀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狐岫凝咬紧牙关，遂心剑在她手中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光盾。
剑光与爪影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火星四溅。
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剧震，握剑的虎口渗出鲜血，染红了剑柄上精致的花纹。
“茉莉！你看看我！我是岫凝！”狐岫凝一边艰难地格挡，一边试图唤醒她。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无一例外，每一处都透露着她与茉莉相处的温馨，记忆中的人和眼前的人逐渐重合，但是接触到那双眼睛，又分离开来。
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刺得她心口生疼。
“呵呵，茉莉？我是盛裳哦~不是茉莉呢，但是那个小妖，应该死了吧。”盛裳眼神更加冰冷，攻势也愈发狂暴。
她身形飘忽不定，时而化作一道残影，时而凝出数道分身，魔焰滔天，将整个冰谷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紫色。
狐岫凝感到自己刚刚恢复的灵力正在飞速消耗，体力也濒临极限。
每一次挥剑都重若千钧，四肢百骸仿佛都在尖叫着抗议。
但她不能停！
只要一停，不仅自己会死，也无法得到结果，眼前人明明是茉莉，为什么说自己是盛裳？！
“遂心……随我……”她低声呢喃，将仅存的灵力全部灌注到剑中。
遂心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剑身赤光暴涨，隐约间竟有翠竹拔节之声响起。
狐岫凝猛地踏前一步，不顾自身防御，一剑朝着盛裳心口刺去。
那是她记忆中，茉莉心脉最脆弱的地方，也是魔气汇聚最浓郁之处！
这一剑，凝聚了她所有的意志与残存的力量，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也带着一丝唤醒昔日同伴的渺茫希望。
可她不知道，眼前根本不是茉莉，而是魔女——盛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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