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国公在这府里,有绝对权威。
三人齐齐噤声。
杜氏面上情绪依旧波动不大,景少岳则是始终一副聆听受教的孝子模样,只有景少澜……
依旧攥着拳头,目光凶狠,随时还准备冲上去暴揍长兄。
令国公起身,走向景少岳。
景少岳虽然面上镇定,实则心虚得很,尤其——
当着老头子的面!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受得了旁人觊觎他的妻子,令国公这种位高权重之人,只会更容不得这样的挑衅,更有甚者——
这个登徒子,还是他的亲儿子。
事发后,景少岳只无比庆幸老头子早年对他的偏心,把景少澜养废了。
以至于现在,除了自己,他没有第二选择。
“父亲!”景少岳态度一如往昔,恭谨叫了一声。
话音未落,面上就挨了一掌。
景少岳从小就被严苛教导,所幸他天资也不错,课业优秀,为人处世的诀窍也早早领悟,在他记忆里,从小到大父亲都没动过他一指头。
如今年过五十,反而当着年轻继母和乳臭未干的纨绔幼弟的面,挨了耳光?
令国公看似波澜不惊,却下了狠手,用尽全力。
脸上火辣辣的,景少岳一时脑袋空白,完全愣住。
不仅他愣住,景少澜都震惊的暂时忘了愤怒。
极致的屈辱在心底涌动叫嚣,景少岳却飞快冷静下来。
他面露愧色,重新抬头:“今日之事,虽然非我所愿,但儿子确实疏忽了,即便在自家门里,也该时刻保持警惕,不该轻易落入这样的算计,叫父亲难办,面上无光。”
景少澜登时又暴躁起来:“你阴阳谁呢?你个卑鄙无耻……”
没等令国公发作,杜氏先拦下他,并冲他摇了摇头。
对上杜氏沉静双眸,景少澜此时才意识到……
自己母亲全程的反应,都有些过分冷静了。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同时心里又没着没落的,恍惚之余,竟真安静下来。
面对一脸忍辱负重表情的景少岳,令国公声音冷沉开腔:“对,这一掌,就打你不够警惕,轻易落入妇人算计。”
此言,落入景少岳兄弟耳中,都等同于是他单方面认同景少岳,而定了杜氏的罪。
景少岳还没来得及欢喜,景少澜也还没来得及跳脚,令国公二度抬手,又甩了一掌。
屋子里,霎时再度安静。
只有老头子沉郁沙哑又强压着怒意的嗓音:“这一掌,打你丢弃礼义廉耻,枉读圣贤书,忤逆不孝,枉顾人伦,不配为人子。”
景少岳:……
景少澜:???
若说老头子前面那两句,可以理解成隐晦的替景少岳开脱,保全于他,这几句就等于不顾他的官声前程,将他脸面往地上踩了。
景少岳脸上火辣辣的疼,脑瓜子更是嗡嗡作响。
“父……”
他想问令国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第三掌接踵而至。
令国公:“这一掌,打你不知悔改,敢做不敢当。”
“你把你老子当什么?真当我退出官场后,便老眼昏花?能被你三言两语随意摆布?”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都占全了。”
“你可真是我景修的好儿子!”
“宦海浮沉三十载,老夫以为你是有所长进的,结果你就长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更重。
景少岳顶着麻木的半张脸,嘴角被牙齿磕破渗血,口腔里都是铁锈味。
他世家出身,高高在上维持了几十年的骄傲,就在这一天被打了个粉碎。
心中羞愤难当,这情绪又迅速演变成恨意。
“父亲,有些话,我这当儿子的本不该说,可是我忍了这许多年,也不吐不快了。”此情此景之下,他依旧压抑脾气,维持着最体面的样子,语调铿锵有力:“世人皆是喜新厌旧之辈,您宠爱娇妻幼子,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予置喙。但今日,您为维护杜氏,就将这莫须有的罪名都往我头上扣,父亲,您是要晚节不保,落个耽于美色,是非不分的名声吗?”
令国公面对他的指责,此时才算失望透顶。
明明他才刚当面敲打过,这人依旧是自大自私,自以为是,事到如今,还妄图倒打一耙,来指摘他这个做父亲的。
景少岳摆出大义凛然姿态,准备和老头子对抗到底。
然则令国公只静默看了他许久,突然冷笑一声,坐回椅子上。
他说:“老夫教训你,是因为我是你父亲,天生对你就有教导之责。”
“既然你已经翅膀硬了,听不进去,那便随你。”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要当面辩个胜负输赢,那就继续。”
说完,竟是直接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景少岳怔愣当场,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一时想不明白。
杜氏没给他思索时间,冲外面扬声:“把人都带进来。”
景少岳一个激灵,顾不上再管令国公的哑谜,霍得扭头看向门口方向。
家丑不可外扬,院子整个被清空,护卫家丁都守在院外,连带着管家等人也离得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管家亲自带着几个人进来,把几人送进屋,他又快速退出。
碧玉,邱娘子,还有神思恍惚,走在最后面的孟氏。
瞧见孟氏,景少岳就是瞳孔一缩,腮边肌肉也跟着抽搐抖动了一下。
他的风流债,并不想被结发妻子知道。
这一次的事,和寻常纳妾甚至养外室都不同,一旦被孟氏知道,他在这妻子面前是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
杜氏,这是自己不好过,便也要毁了他一家的和睦吗?
“杜氏!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还要为置一时之气,彻底毁了我与老五之间的兄弟情分吗?”景少岳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叫声音冷静。
这赤裸裸的威胁,却不加掩饰。
杜氏再怎么闹,将来景少澜也得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他是拿着景少澜在威胁杜氏。
杜氏不为所动,接下他的话茬:“你说得对,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奈何是你这夫人将事情先做绝了的。”
此言一出,进来的三个人忽而慌张跪下。
景少岳不明所以。
景少澜一头雾水。
杜氏居高临下:“碧玉,你先说。”
碧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几乎是抢着和盘托出:“是邱姑姑,前几日她来寻奴婢,许给奴婢五十两银子。”
“她说今日宴上呈给夫人的酒水若有问题,叫我不必声张,顺便帮忙遮掩一下,别叫苗姑姑和夫人她们察觉。”
“又叫我扶夫人离席醒酒时,支开苗姑姑和碧桃,然后再找借口避开一阵。”
“时间不要太长,前后只给腾出半盏茶的工夫即可。”
孟氏的本意,只是为了叫两个当事人之间撕开遮羞布,叫他们彼此无地自容,无法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并不想真的促成一桩乱伦的奸情。
而碧玉,年前已经许了人家,再过俩月就要出府嫁人了。
此时,拿银钱收买她,对方又没对她透露要陷害杜氏的内幕,只要她隐瞒一下酒水被换的事,再找借口留杜氏单独在小院待一会儿,都是顺手的事。
她一时贪念作祟,随口就应了。
今日,若不是杜氏叫她听到孟氏主仆真正的阴谋,和要杀她灭口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招的。
死咬着自己不知情,她只是阴差阳错玩忽职守,可沾上背主构陷的罪名,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碧玉话没说完,眼泪就糊了满脸,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景少岳眼睛圆瞪,不可置信看向邱娘子。
杜氏也侧目朝她瞟了眼:“你也说说吧。”
邱娘子是孟氏的陪嫁,她一家子都是孟府的家生子,除了她和老头子跟来这边做孟氏的陪房,她的儿子一家,女儿一家都还掐在孟氏娘家手里。
邱娘子是该替孟氏顶罪,把所有事都揽自己身上的。
可杜氏太厉害,先发制人,带着令国公直接听到了她与孟氏密谋的现场……
现在就算她愿意替死,想说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与孟氏无关,也得有人信啊!
邱娘子战战兢兢,目光闪躲,张了几次嘴,愣是无从说起。
景少岳反应不慢,最初的震惊混乱过后,他目光突然锐利,直射向跪在最后面的孟氏。
“是你?!”说是质问,他语气却已然笃定。
孟氏垂着脑袋,压根不敢与他对视,只本能的使劲瑟缩着肩膀。
杜氏没兴趣看他们夫妻撕扯,直言道:“她是你的枕边人,瞧出了你的心思,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设局捅破这层窗户纸。”
“一来,损了我的名声,不逼死我,也能将我逼出这座府宅,她就没了后顾之忧。”
“二来,你丑事败露,心中只会觉得亏欠她这个妻子。”
“太傅府千金,果然名不虚传,好一出兵不血刃又一箭双雕的好算计。”
孟氏撑到这会儿,终于不堪重负,突然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景少岳眼睛猩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孟氏,恨不能将她当场掐死。
杜氏凉凉扫视碧玉和邱娘子:“你二人先退出去吧。”
两人一声不吭,咬牙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屋子,并且顺手关上房门。
屋子里,景少澜一整个傻眼。
直到前一刻,他都只以为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却不想他大嫂才是促成这个局面的真正推手。
屋里没了外人,杜氏转向令国公,语气平静如初:“经此一事,妾身与世子爷夫妇已经不可能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请老爷您这个一家之主,下个决断吧。”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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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少岳:我只是精神出轨,是孟氏这个贱人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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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我老公是个人渣,我只是为了扞卫我自己和我孩子的利益,我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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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呸!颠公颠婆,离老娘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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