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阿史那·卓昀的提议，哪里是什么助兴的彩头？
分明是裹着蜜糖的毒饵！
北疆战马素以耐力强、爆发力足着称，远胜炎国本土马种。
这三百匹若能收入囊中，精心培育繁衍，假以时日，足以让一支精锐骑兵的战力提升一个台阶。
更遑论还附带十名精于驯马的“伯乐”——这不仅是马匹，更是北疆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珍贵驯马技艺！
对于志在稳固北疆防线、甚至有所图谋的炎国而言，这份诱惑力实在太大。
可北疆所求的却是炎国特有的精铁矿石，亦能从中窥得几分狼子野心。
炎国某些矿脉产出的精铁矿石，因其特殊的质地和成色，乃是锻造神兵利甲的顶尖材料，是军备上的核心战略资源之一，其机密性与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旦大量流出，落入北疆手中，被他们掌握了锻造更强兵器的技术……这不就无异于亲手为敌人磨利爪牙？
未来战场上，炎国将士的刀剑甲胄，还能否抵挡得住北疆用炎国精铁打造的利刃？
此消彼长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他并未立即答应阿史那·卓昀，而是看向祁景昭，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景昭，左贤王欲再比一场，你可敢应战？”
祁景昭抬首，迎着天子垂询的目光。
校场上的风拂起他额前几缕碎发，那双沉静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
他没有去看叫嚣的赫连，也没有去看阿史那·卓昀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对着御座方向，极其郑重地躬身一礼。
这一礼，便是回答。
风卷起校场上的微尘，将他无声的应诺清晰地传递至每一个角落。
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脊梁，在千钧重压下，未曾弯折分毫。
阿史那·卓昀脸上的笑容更深，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残忍。
阿史那·赫连则因为上一场比试败于祁景昭之手，此时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狼，死死盯着祁景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校场中央，新的箭靶被迅速安置。
三个草靶，呈品字形竖立于一百五十步外。
每个草靶旁都立着一名禁军士兵，他们手持长杆，严阵以待——这便是赫连要求的“动起来”。
“第二轮比试，双靶连射，移动干扰！中红心多者为胜！”
赫连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仇恨。
他一把抢过随从递上的硬弓和特制的、分量更重的箭矢，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不等号令，猛地抽箭搭弦，粗壮的臂膀肌肉贲张，瞬间将那张沉重的硬弓拉至满月！
“起！”随着北疆副使一声令下，赫连箭头所指的那两个草靶旁的士兵猛地挥动长杆，草靶开始笨拙却大幅地左右摇晃起来！
赫连几乎在草靶晃动的同时射出两箭。
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速度快得惊人！
第一箭精准地穿透了剧烈摇摆中的草靶红心，第二箭却因靶子晃动幅度过大，钉在了红心与边缘的交界处！
“好！！”北疆使团再次爆发出喝彩，赫连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狠色。
虽然只有一箭正中红心，但在这等干扰下还能做到，已属不易！
祁景昭依旧沉默。
他缓缓走到起射线，从箭壶中抽出两支普通的羽箭。
他没有去看那摇晃的草靶，而是微微闭上眼，似乎在感受风的流动，听着草靶晃动时带起的微弱风声。
全场屏息静气，落针可闻。
倏然，祁景昭睁开眼，眸中精光乍现。
抽箭、搭弦、开弓——动作依旧沉稳流畅，却比第一轮快了数倍！
普通的木弓在他手中被拉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在他开弓的瞬间，负责他目标草靶的两名北疆人，猛地挥动了长杆！草靶剧烈地摇摆起来！
几乎在草靶晃动到极致的刹那，祁景昭弓弦连震！两支羽箭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一前一后，化作两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破空而去！
第一支箭！
箭矢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最左侧那个剧烈摇摆草靶的正中心，箭矢强大的冲力甚至让草靶猛地一顿！
就在众人目光被第一支箭吸引的瞬间，第二支箭矢如同鬼魅般，以毫厘之差，擦着第一支箭的尾羽，在草靶因惯性回摆的轨迹上，再次“噗”地一声，深深钉入了同一个靶子的红心！
两箭一前一后，几乎重叠地插在红心之上！
紧接着，祁景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搭弓、瞄准、开弓！第三箭！箭矢离弦，直取最右侧那个同样在晃动中的草靶！
第三支羽箭，如同长了眼睛，再次稳稳地钉入了右侧靶子的鲜艳红心！
三箭！
两箭同靶，一箭复中！
箭箭红心！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精准如神！校场之上，只余箭矢钉入草靶后尾羽的嗡鸣。
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三箭震得失去了言语。
连那些挥动长杆的北疆人都忘了动作，呆立当场。
赫连脸上的得意和凶狠彻底僵住，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茫然。
阿史那·卓昀眼中那抹算计的精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到极点的冰冷杀意，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清冽平静的声音，终于在这片寂静中响起：
“臣子祁景昭，幸不辱命。”
校场之上的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随即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赞叹声。
热烈而激动的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校场！
“好！！！”
“神乎其技！世子殿下神射！”
“三箭连珠，箭箭红心！天佑我炎国！”
“痛快！太痛快了！”
许多人甚至激动得面色潮红，用力拍着手，恨不得将方才憋屈的闷气都借着这掌声拍出去。
皇帝面上亦露出几分赞赏，带着笑意的目光转头看向北疆使团所在的方向，笑眯眯地开口：“左贤王，北疆小王子的‘勇武’与‘率真’，朕今日，已然是领教了。童趣天真，嗯，倒也……率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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