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浑身上下连半个铜板都摸不出来，也就一朵偷藏的银色珠花还能值点银子，但这是她和妹妹所有的东西了。那小蹄子如此莽撞愚蠢，伯父早厌弃了，没准到西域就一脚踹开她们，这保命的东西，她也舍不得拿去换，只能悻悻走远了。
回到自己人所在的地方，没有火，本能伸长脖子往瓦罐里瞧，就只剩一层粥底了。史二伯瞧见她来了，顺手挖了一碗雪倒进瓦罐里，顿了顿：“一会儿就化了，你捧着喝点凉粥总比没有的好。全拜那蠢货整出来的好事，早上还抢到两罐，晚上一罐都没有，都只喝了两口，还要留点喂小崽子。”
史韵贤自知理亏，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还赔着笑脸：“伯父，我妹妹她还小，路上我多教教她，必定不再犯，明日那孩子我来背吧。”
史二娘子陡然起身，冷脸将孩子往她怀中一塞：“我去趟茅厕，你妹子惹出来的玩意，自己兜着吧。”
史韵贤表情一僵，只能手慢脚乱的抱着孩子缩到墙角里，瓦罐也被她提溜过来，本就稀薄的粥硬生生留了一口给妹妹，望着脸颊青紫身躯冰凉的孩童叹了下气，别家都有火，就自家没有。
许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史二伯浊眼一眯，嘲弄开口：“李家和薛家的女眷男人都靠谱，路上遇到干柴枯枝就收起来，连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粪便都收起来，火倒是简单，可这烧火的柴火从哪儿来。”
“你们不帮着干点活计也就罢了，你爹倒好，一撞墙脖子一抹不管事了，娘也直接吊死了，留下几个拖后腿的让我管，这几月我念在伯父的名号上会照拂你们一二，可到了西域，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冷言警告一番，史二伯翻身躺倒在一边，缩着脖子不管事。
史韵贤眼神瞬间黯淡，看着说不出的颓靡，也没搭腔，就是愣愣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薛家人，还有方才搅粥的小娘子。那家人捧着瓦罐，每人都小口小口的抿一口粥，皆互相推迟不肯多喝一口。不像自家，恨不能一口全喝下去。
又想起他们锅中澄黄的小米，还有烧的一炉火，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嫉妒的快疯了，无父母兄弟手足，唯一的妹妹更是立不住，往后的日子真不知如何过了。
秀姨娘硬生生将破了个缺口的搪瓷碗推出去，皱着秀气的眉头拒绝：“我不喝了，我喝不下了。”
薛焯声音一沉：“一碗粥有什么喝不下去的，不肖你省给别人，照顾自己就是最打紧的。”
二娘子张香云难得开口劝了一句：“当家的说的对，照如今这月份来看，估摸这路上就要生下来，若不好好补补，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上过一遭，你若想平平安安的出生，想让孩子有口奶水喝，就别俭省，这荒郊野外找不到奶娘。”
众人皆七嘴八舌的劝说，临了秀姨娘还是抹着眼泪将剩下的粥喝干净了，粗糙的手掌来回在肚子上不停抚摸。
“舅舅，这火晚上睡觉要灭了吗？”奚春抬头询问薛炎。
“不用，晚上有我看着，我去院子里舀几瓦罐雪来，看看附近能不能捡到柴，脚冻了一天了，若是能烫烫也好。”随后对着身侧人吩咐：“老二老三还有满粮你们跟着我出去找找，带着火折子。”
辛檀香担忧嘱托：“小心点，天都黑了，可别走远了。”
“知道了。”
火不愧为生命之源，薛家所有人都缩在这一小炉火前面，双手双脚不约而同的打开，感受到这难得的温度。奚春倒在薛女女怀中，阿娘倒在自己怀中，三人专注的看着兰姨娘和辛檀香给秀姨娘的衣服卷起来，帮助她舒展双腿，又拿着湿哒哒的鞋袜放在火边烤，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安逸暖心。
“拿远些，可别烧了，没多余的鞋子。”张香云嘱托。
“知道，我叫女女看着的。”
奚春瞧着眼睛直发怔，原来古代妻妾之间的相处如此友好和睦，几个舅母都自发的将好吃的让给怀有身子的姨娘，没有一丝觉得不对的想法，甚至帮着她捏腿活动身子。
这场面荒谬的就像王熙凤给赵夫人揉腿，怎么想怎么怪，但若是换成王熙凤给平儿揉腿，又觉得莫名和谐，没准秀姨娘就是二舅母娘家带来的也说不定。
“今天走了多少里路。”薛明珠一边烘烤鞋子，一边询问。
奚春思索一番：“五十里吧，书中写了驿站和驿站之间就隔着五十里路。”
“傻孩子哪有这么多，路上又是结冰又是积雪走个三十里路都算不错了，咱们一次都不带歇息的，估计也就二十五里。”云秀娘嗔怪道。
奚春睁大眼睛，仿佛再说这难道不是驿站吗？难道书上还会骗人。
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这可不是驿站，也就是咱们运气好，碰上个荒废的小院，若是驿站怎么会没人，没有看守交差。你瞧进来那些路和屋子，好些都只剩下一半了，也不知明日有没有这般好的气运。”说到后面，云秀娘十分担忧的托着下巴，看着坐在最边上的薛垚。
光是看着就止不住的掉眼泪，明明中了秀才，眼看着就要成举人了，却被家里连累。现今只能当个庶民永世不能科举，一路上就没见他说过几句话，也就给家中抢吃的活泛些。
奚春了然点点头，也看着三哥哥，真惨，在看看四姐姐，好惨，她不敢看任何一个人，怎么所有人都好惨。
深深叹了一口气，和两个姊妹抱在一起取暖，抓紧和周公约会去了，如此就能忘却一切的烦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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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觉睡的出乎意料的舒适，那火被几个男人相互照看，控制柴火烧，一夜都未歇息。白日走的太累了，第二日直接被火炉上的香气勾搭醒的，神智还不清晰，揉着眉头就问：“娘，什么时候抢的饭啊，我竟然一点声音没听见。”
薛明珠一边将睡觉的垫子和竹席卷起来，空暇还要搓麻绳编鞋垫子，就这样嘴上还能搭理两句：“垚哥儿和奎哥儿一直守在门口听，就等那边叫饭起来了，今早看守起的早，叫饭也快，一人都能吃个窝窝头，赶紧起来，用雪水抹把脸漱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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